每次他跳不上去的時候她就用力往上推一推他,随後程姜坐在高高的樹枝上,看程月故年輕的,仰在陽光裡的臉。身處高空而難以控制的恐懼和媽媽明豔的快樂的臉混合在一起。
她在他最後的記憶力印象最深的畫面是這樣的。
他想念她又不敢看她。他給她開門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說來奇怪,他同她生活在一處的時候離不開她,她走後瘋了一樣試圖填補她留下的空缺,但等她重新回到他的生活裡來,他又下意識地想要逃離她。
因為他已經脫離了程月故。他沒法允許自己再回去了。
但她會發現他的現狀已經大為脫離她的預料,進而會刨根問底地想要知道為什麼,而他會無從回答。他們之間的家庭時間早就不複存在,重新開始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們不是朋友了。
也許他們從來也不是朋友,說不定那和母子關系是沖突的。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程姜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他側過身去,在黑暗裡凝視窗戶所在的位置,看着看着突然覺得視力模糊。他這才發覺眼眶裡已經蓄起了水。
他沒有移動,也沒有揉眼睛,而是靜靜等着它們落下來。眼淚湧出的速度很慢,他等了許久,才有一小滴水珠離開他的右眼,緊貼着他的臉往下滑。他翻過身來,又把右邊的臉側向床鋪,傾斜之下左眼的淚水也流了出來,一小滴水一直流到右眼的位置,沿着眼眶向下慢慢轉下去,突然就不見了。
也許融入了右眼眼淚留下的淚痕裡。
*
沒人知道程姜夜裡哭過。
到了第二日早晨,所有人便穿着整齊回到客廳,一起坐在桌前吃早飯。
沈霁青不喜歡買尋常的黑白吐司,反而喜歡那些裡面添加了各種難以察覺的配料的品種。程姜已經連續吃到過洋蔥,豆沙肉松和無花果面包。他自己以前從不知道連面包都能翻出這麼多花樣來,于是總是懷着一種虔誠的探索态度去吃。
程月故不關心面包裡有什麼,倒是他自己總猜來猜去,而沈霁青也不給他正确答案,隻是逗他說:
“因為放了一種蔬菜。”
程姜隻能又回到起初的慢動作咀嚼狀态,再不确定地問出一兩句猜測。沈霁青這一點很奇怪:光憑這一兩句平淡無奇的對話,他就能笑得厲害。程月故不予反應,程姜也不知道該不該笑,又不想沈霁青一個人笑着尴尬,隻能慢慢地把嘴咧開,定一定,又收回來。
他繼續吃飯,再找借口離開餐桌。
他開始思考程月故現在是怎麼看他、怎麼想他的。
程姜盡量模拟出自己十七八歲的行為方式,也盡可能地在程月故面前顯得若無其事。他萬不得已拿莘西娅去當這個緩沖,讓程月故抱着她,把話題全往她身上引。程月故改問起他如何照料孩子等無關緊要的細節,不過沒有再像在電話裡那樣責備他,隻是歎了好幾次氣。
新年共放了三天假。
是程月故帶他去辦理了身份入籍,并一直說他們的入籍手續會完全順利。
“因為你們完全具備“中國人的近親屬”的條件,同時還都是無國籍人,不牽扯到放棄之前的國籍之類的瑣事,你知道吧?”
程姜不知道,但他點頭。
程月故看看他的臉,“你在想什麼?”
“沒事。”他含糊其辭,“我昨晚做了個夢。”
“什麼夢?”
現在他不想說也得說了。“我夢見我去申請入籍,工作人員讓我闡述為什麼要來申請文件,從哪裡來,為什麼要離開以前的地方。我對他說我要離開冷灣,我把我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說了。結果他拿起一張表格,對我說:可是你不正是要申請冷灣的國籍嗎?”
“都是傻話。”程月故說,“冷灣沒有國籍一說。”
“我知道。”程姜低頭看着鞋尖。
他們在公安局排了半小時隊,填了三份申請表,又當場給自己和莘西娅拍了免冠證件照。工作人員說申請提交後公安機關會對申請人的家庭情況,政治曆史和申請理由進行審批,随後申請會在各個相關部門轉一圈回來發放證件。
“入籍一定能批下來嗎?”從大門裡出去的時候程姜禁不住再問。
“我不是說過,不會有什麼問題。”
“要批多久呢?”
“用不了多久——小姜!你傻站着做什麼呢?”
“不是紅燈嗎?”
“沒看見車行道這會兒已經轉紅了嗎?這就相當于人行道轉綠了。”
于是他趕緊三兩步跟上去,墜在程月故身後過了十字路口。
程月故穿着小小的漆面高跟鞋,一分錢硬币寬度的根向裡收,但走了一路也沒有折斷,反而飛快。她直接打車帶他出來,也沒告訴他另外還計劃去哪裡,他隻能盲目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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