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盡管完全不記得演出時的情形,程姜覺得他筆記上的預感是正确的。戲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演完了,這回卻到底沒演成。劇場在他離開後徹底分崩離析,後來好像被改造成了中學校的體育館。
程姜無事可做,便繼續往前翻看。
從九月下旬開始就沒有再出現過小錢德勒的名字,隻有在七月初的格子被潦草的叉号填滿。他盯着它們看了半晌,忽然徹底從頭往後翻,去看最前面的幾頁。那裡有被撕毀的痕迹,一連許多頁直到小錢德勒的名字出現前都充滿了潦草的劃痕,連帶着紅黑的墨水痕。
滴過墨水的地方很脆,他隻不過是動作幅度大了一點,那裡便“茲啦”一聲裂開了。
筆記本原本也隻是薄薄的一張皮,裡面膠已經松動,一動裡面的紙頁就散下來一大把。程姜手忙腳亂地把紙頁撿回來,收好。
他不想看以前的内容了。
一年剛剛結束,日曆本已經全記完了,應該換一個新的。
但沈霁青已經出門,他便隻好在封底上匆匆記了兩筆,随後把它推了開。清晨的客廳明亮怡人,全然不是程姜所熟悉的世界的産物,于是他也好奇地準備四下轉一轉。
料想二樓可能是沈霁青的私人空間,他的活動範圍隻停留在一樓。
*
程姜帶着嬰兒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客廳裡,着重看了看鋼琴上的那一排小挂飾。
大部分都是鑰匙環,被銀色的小别針細細卡成一溜,擠擠挨挨地互相沖撞。最中央是一具長條細鍊穿銀制蝴蝶裝飾串,從上往下大中小三隻蝴蝶,每隻都比下面的色彩深一些,雙翅上布滿眼睛形狀的藍色琉璃鑲嵌物,像許多圓圓地睜着的古怪眼睛。旁邊一隻布藝小象,周身是閃閃發光的熒光色劣質布料,隻有一隻眼睛,背上用拙劣的針腳别了一塊海藍色墊子。象鼻後指着一個褪色的金色圓環,中間一個做工精緻的镂空的水流刻花半球,穿在連着圓環上下兩端的一根金屬小棍上,一撥就會飛快地旋轉。還有一隻木制的微笑着的螃蟹,舉着兩隻形狀對稱的鉗子,兩隻眼睛中間用英文寫着:歡迎來到海灘。
其他如不明意義的圖騰,大笑着的拟人狗頭開酒器,鴨子畫片,用碎木頭和果殼拼起來的滑稽小人,綴滿浮雕城市的小鑰匙環等程姜也一一看過。他覺得沈霁青可能不怎麼清理這些鑰匙扣,因為它們上面都附着薄薄的一層灰塵。
鋼琴上方也有擺件。
正中擺着一個陳舊的,頗具藝術氣息的木雕,姿态是兩隻坐着依偎在一起的,身上布滿深藍色藤蔓印花的貓。兩隻貓都是倒三角臉,黑色的半圓形眼白,裡面是沒有瞳孔的金色扣子眼睛。也許是因為他不懂得欣賞視覺藝術,但程姜覺得這個雕塑有點滲人。
他把目光移向旁邊,那裡有兩張照片。
一張應該是沈霁青和他父親,一張是三人全家合影。沈霁青在兩張照片裡都有些不合時宜地大笑着,反而他父親臉上沒什麼表情。兩人五官眉眼長得很像。全家照裡畫着厚厚妝容的女人五官還算标緻,隻是氣質憔悴,嘴唇猩紅,穿了一身剪裁沉重的孔雀藍短袖旗袍,顔色沉膩膩的,布在相片裡,倒像是被生生抹上去的一般。程姜趕緊撤離了目光。
這樣一來,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另一張照片上。
他端詳了照片上的陌生人片刻,見那人眉間都是隐約的老态,再結合照片上沈霁青明顯是少年人的年齡,想必年齡已經不小了。
程月故就是嫁給了這個人。
她抛棄了他,跑出來嫁給了這個人。印在硬樹脂上的照片沒有掉色,但也落滿了灰,程姜不敢碰它,隻是眼睛恨不得鑽進相紙裡去,看一看這個人裡面有什麼。
旁邊的沈霁青笑得嘴巴大張,露出有一點歪斜的牙齒,上下大開着,露出的喉嚨被燈光反差着一打,顯得漆黑一片。同樣漆黑一片的還有他的兩隻眼睛,眼白暗得幾乎和黑眼球融為一體,再轉頭去看另一張照片,上面則一點眼白也無。好端端的照片頓時變得駭人起來,程姜後退一步,徹底離開了鋼琴所在的區域,轉而帶莘西娅去看櫃子裡的海螺。
然而他每走一步,那兩張照片都像木刻版畫一樣刻在他眼前,甚至投射到了對面的白牆上。先消失的是女人的臉,隻剩下一大塊厚厚的藍,随後其他人的影像移過來,襯在藍背景上,沈自唯的臉先不見了。沈霁青兩張差不多的表情合在一起,又重合上了他這幾天自始至終的表情。
一個總是在笑的人,到哪裡都會讓周圍的人産生親切感吧?
正出神想着,門口忽然傳來鑰匙轉動的響聲:沈霁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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