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閉着眼,慢慢吸氣,随後不知哪裡忽然“撲”的一聲響。他受到驚吓,一睜開眼睛,卻和閉眼時别無二緻。空氣黑暗,他滿頭滿臉的水仍然往下淌,水流掩蓋了一切。程月故模糊不清的影子終于被切斷了,他好像在現實與回憶的間隙掉進了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程姜一動不動地站着。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他隻剩下自己。
有人在敲門。
笃。笃。
開門。
開門!
程姜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他仿佛同時深處多個地方,封閉的空間,有人在敲門。是他自己。他聽見自己在瘋狂地敲那扇門。莘西娅在裡面,他在外面;還是她終于到了外面,轉過身注視着他被永遠關在了裡面?這場景喚醒了他心裡原始的恐懼。好像叩擊在棺木上的聲響,笃。笃。死人會回答你嗎?
笃。
他不知何時已經蹲下了。背對着洗手台,兩條手臂交叉抱住小腿,眼睛睜着。他進入了不存在的房間,淺淡地映在牆面上的女孩的影子,沒有聲音的家,僵硬的、蜷曲的手指。他不敢動。冷灣似乎被抛在身後,卻又在黑暗裡輕輕搭住他的肩,從他心裡某處重新回來了。
離開冷灣又怎麼樣?人不還是先前那個人嗎?
外面的人已經改成拍門了。
“你沒有摔倒吧?”男人高聲在外面說,“可能是我忘了交電費,他們給這裡停電了。你還好嗎?”
程姜牙齒打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停了電的屋子裡本應該是漆黑的,他眼前卻開始一陣陣發白,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他繼續待在潮濕的小小角落裡,外面已經沒有聲音了,他能看到白光散去。等到處都黑下來,他會嘗試自己站起來,把自己包裹住,離開這個房間。他不相信自己無法離開這個房間。
但幾乎是下一秒,門忽然開了。
腳步聲進來,帶着一小縷風繞着他水淋淋的身體一圈,是一大塊毛巾把他整個人包住。随後的一系列事情發生得極快:他身子一輕,風息吐在他後頸,下一秒他就落入黑暗的一樓卧室的床上,被塞進了被子裡。程姜一隻手腕垂在外面,被衣料摩擦着,随後毛巾從他身上抽出來,在他頭發上使勁擦幾下。
他身上一點水珠也沒有了。
*
進出境面簽室的時候,程姜的衣服被汗濕着緊貼在身上。領事館位于離T區車程四小時的N區,他們下了火車,不知道繞了多少路,沒人知道領事館會在這麼偏僻的位置。
他渾身難受,又渾身不安。
他把莘西娅暫時交給一個負責接待的中年女人,自己則去進行登記。
程姜填了一些關于他基本信息的表格,包括家庭電話号碼、财務情況等等。得到了自己的面簽序号後,他被打發去等待區坐着。等待區沒有幾個人,和他同一排的是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男孩,長得像個學生樣。
程姜一坐下,他就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你是哪裡人?”男孩問,“我是S區來的。”
S區。這個名字觸動了程姜的記憶,讓他竭力放松下來,盡可能自然友好地和對方寒暄了幾句。男孩自稱叫達菲,今年十四歲,是特意逃學過來的。
“你一個人坐火車過來?”程姜問,“家裡知道嗎?”
“他們不理解。”男孩輕蔑地說,“他們覺得我是頭腦發熱。是他們思想太停滞了,簡直癱瘓!冷灣缺乏生機,我們一定要去外謀取未來。”
他這段話說得格外怪,好像是背書背出來的一樣。程姜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另一段情景。那是在去醫院時的長途車上,程姜把額頭靠在玻璃窗邊,他們已經再度進入相比較下的鬧市了。車忽然急刹,一車人全如罐頭裡的顆粒一樣咣當一聲砸中各自的前靠背。前方一隊共六個年輕人正莊嚴地或站或坐在大路上,手裡舉着橫幅,黃色的字體塗得又亮又大。
【冷灣正在死去】
【你要繼續麻木地生活嗎?】
【屬于新一代的革命,想想你都能做些什麼】
【人們都在癱瘓!堕落!發瘋!】
“這群鬼崽子。”程姜聽見司機在喃喃自語,随後他猛力按下車喇叭。他抱緊了自己的帆布包,慢慢地四下張望。乘客們似乎全部習慣了這樣毫無意義也無傷害性的小規模抗議,一個個全都面無表情地坐着,隻有幾個人在笑。程姜摸了摸自己的臉,聽見車後面又是一串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簡直驚天動地。
有一個穿警服的人正走向那些舉橫幅的學生,開始和藹地勸說他們離開。
“算了,都提前下車!”司機說着,再次按車喇叭。一衆乘客好像被上了發條一樣直挺挺站起來,魚貫而出。程姜最後一個下去,穿過馬路,學生們正在大聲交談着收拾橫幅,看起來似乎輕易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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