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生前并不是個和善人,但死了以後,卻也有那麼多人為她哀恸痛哭。
出不出于真心不知道,但無論如何,萬事逃不脫一個“禮”字,他們這樣的人家,就應該盡量做到事事周全。
尤其是老太太斷氣初終時,他們這些人都不在身前,更要多流一點淚以表哀思。
天氣轉涼了,到了夜裡,止不住的寒氣從腳底開始往上爬。
不是直系的傅春深和羅寄岚守靈守到天黑,便一起回了茂林院。
費媽媽經曆的多,比其他丫鬟想得更周全些,早早備好了熱粥,等着主子回來好吃上一口飯。
特殊時期,府裡不能見葷腥,做的是最清淡的山藥粥。但喝下去,身子立即就暖了。
回到卧房,傅春深和羅寄岚誰都沒有提及關于老太太的話題。而下人們提水進來洗腳時,羅寄岚對傅春深道:“要不……這幾月我搬到書房去睡吧?。”
作為曾孫孫媳,他們為齊衰三月,也就是要為老太太守三個月的孝。
守孝期間禁葷腥禁飲酒也禁房事,有些人家為了表示清白孝順,服喪期間,夫妻都會分而居之。
傅春深搖頭道:“何必如此?禮儀在心裡,自己清楚明白就行。若你實在介意,不如重新蓋回兩床被子,也算是表了心意。”
他們兩個最近好不容易合了被,如今又要分開嗎?羅寄岚道:“深姐姐你說得對,禮儀在心裡,又不是做給别人看,既然如此,何不更坦蕩些?也不必蓋回兩床被子。”
傅春深猶豫一番,還是說道:“可是不分開來蓋的話……我怕你會很辛苦。”
近日羅寄岚待傅春深越發親密了,像是狗戀主人一樣,喜歡這裡親親那裡啃啃,到處撒歡。
傅春深也不知他每日都要上值,又要做文武的功課,哪裡來得那麼多精力。
羅寄岚頓時紅了臉道:“這點辛苦……我還是能忍得住的。”
傅春深有點不相信,但既然他已經做了保證,她也就沒什麼二話了。
經過陰陽先生仔細算過日子後,老太太下葬的日子比尋常人家的往後挪了四五日,以免沖撞到侯府的長子和長孫。
出殡那日,羅大太太作為長子媳婦,徐姚纨作為長孫媳婦,都哭得很大聲。
漫天黃紙飄灑,号喪聲作為纏綿不絕的挽歌,甚至引來了烏鴉。
茫茫秋日裡,老樹昏鴉,侯府出殡的隊伍往着墳墓前行。
羅老太太,一代的“女中豪傑”,無論曾經多麼的繁華富貴、金光燦燦,此時此刻,裝在棺材,引着她的兒孫們,朝着黑漆漆的死亡走去。
羅宋氏,這璀璨的人生,終于進了黃土落了幕。
過了出殡日後,府裡的白幡撤了下來,侯府的人們也開始回歸正常的生活。
武安侯既為老太太親子,又為嫡長子,理當辭官卸任守孝三年。
然而聖上再三奪情,硬是将他留在了朝中,穿素衣上任。
所以在外面還是侯府看來,這都是聖上格外器重武安侯的表現,也給了羅大太太極大的信心。
之前她因為老太太離世而做的侯府敗落的幻夢随之破散。
她覺得,沒了那位狠毒的老太婆,也許侯府才是真正地要興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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