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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深也沒有想到，辛燕燕對她竟會如此坦誠。

或許她一眼便覺得找到了同類，所以才願意敞開心扉。

辛燕燕說她與傅春深一樣，從前她也對她這丈夫花費了許多心力，吃穿住行，讀書學習，哪一樣不是她親力親為。但沒想到，到頭來，是為别人做了嫁衣。

“春深，你說，我花了那麼大的心思去調教又有什麼用呢？”辛燕燕歎了一口氣，仿佛陰天裡的一團雨霧，彌散在了周圍。

“男子都是些寡情寡義的肚腸，他們嘴上說着感激，心上卻将你視作豺狼虎豹，在夢裡都要請個武二郎來将你一拳打死！”

從前，江楹也是讓王爺王妃處處操心，生怕他哪日剃度出家去。他為何能得到聖上的賞識？那是因為他也愛求仙問道，煉制什麼丹藥，服食什麼寒食散。

直到辛燕燕嫁進來，丢了他的拂塵，撕了他的秘籍，将他拴在了國子監……才算是讓他清醒過來，開始向好向善。

辛燕燕冷笑一聲道：“若不是我，他也活不到那麼長，現在還哪裡有機會喜得貴子？可他卻處處恐我懼我，我稍微大聲一些，他都吓得滿地亂竄……我真的有，有那麼可怕嗎？”

辛燕燕的每一個問題都像是從牙根底下咬出來的，她的話聽着幽怨，實際上更像是憤恨。辛燕燕手上的建盞被她重重地扣在案桌上，她往後一坐，那鮮紅的衣擺飛起來，然後無聲地落下。

而傅春深靜靜地聽着，并不作答。

因為她知道，辛燕燕自己心裡早就有了一個答案，隻是她并不想去承認。

不管辛燕燕到底為江楹做了些什麼，在江楹眼裡，辛燕燕已經變成了一個固定的形象。她就是一個積威甚重的妻子，他将她看成不能得罪的上司，自然是避而遠之。

傅春深輕聲問道：“世子妃，你是介意世子對你敬重有餘但愛重不足嗎？”

“其實也不是，”辛燕燕擡頭看向傅春深道，“我隻是覺着，按他那種态度，這樣下去……恐怕我往後餘生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傅春深一時啞然。辛燕燕的想法與她的想法，竟有不謀而合之處。

辛燕燕用羨慕的口吻說道：“我聽說羅少爺從前也是個玩世不恭的主兒，你到底是如何做的，才讓他如此對你言聽計從？”

“有的時候，人與人初見就忍不住相互比較。那日在醉茗居，從我第一眼見你，我當時就納了悶，我自認為我處處比你強，但還是輸了你。”

無論是丈夫的态度，還是本身的氣度，辛燕燕都有一種自己被比下去的錯覺。所以她那時才想着自己的身份，去壓傅春深一頭。

辛燕燕的話說得那麼奇怪又坦蕩，反倒讓傅春深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正在傅春深醞釀該如何措辭時，辛燕燕又别過頭去，看那玉瓶上的黑花，道：“我也知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棋子落在何處，都靠着執棋人的手段，看來還是我的手段不夠高明罷了。”

傅春深仰着頭，朝着辛燕燕使出一個晦暗不明的眼神：“是我沒有世子妃那麼高明的手段，您能将人當成你向上跳的棋子，但我不能。”

聽出傅春深的提醒之意，辛燕燕撥弄着手上的長甲，她并沒有說話，而是想到很久以前，她救下江楹的那一日。

江楹喜歡求仙問道，經常來往郊外的寺廟，而那日他的馬車不小心腳滑跌在了陷阱裡，其實是她的手筆——她聽了母親的話，在當嫁之年要盡量攀附權貴，為家族增光添彩，才設下了這一個不小心，恐怕會要人命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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