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春華腫着核桃的眼睛照樣跟着大家一起去下地。
劉大勇跟在後頭,和趙解放小聲聊着,“發現沒,那誰昨天整晚都沒回宿舍睡啊!”
趙解放翻了個白眼,“你管别人那閑事呢,人家有本事,愛睡哪兒睡哪兒,和我們有什麼相幹。”
“我那不是看不過眼嘛!什麼人啊,知青的臉都被他丢光了!”
陳平聽得有些急眼,呵斥道:“好了,你們少說幾句!”然後用眼神示意,林春華還在呢,當人家面說不是戳人家心窩子呢麼!
林春華就好像聽不到似的,臉上一絲波瀾也沒有。
到了知青責任田,就看到田裡已經有人在忙了。姜半夏仔細瞧了瞧,瞬間無語。
居然是邵志勇和陳彩霞的二哥三哥,三人一起在他的責任田裡忙活,眼瞅着就把前兩天落後的進度都補了上來。
陳平滿臉尴尬,隻能是硬着頭皮上前和他們打招呼。“你們來得這麼早啊,真是辛苦了!”
陳彩霞二哥陳建軍直起腰不在乎地說:“嘿嘿,這有啥的。邵知青是文化人,手是拿筆杆子的。不像俺們就隻有一把子力氣,他這點責任田,也就是順帶手的事兒!”
“就是呢,邵知青馬上就和俺家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的活就是俺家的活。”陳彩霞三哥陳建設抹了把臉上汗,接口說道。
站在一旁聽到他們說話的林春華身子微微晃了晃,臉色更加慘白,猛地轉頭盯着一旁低頭不語的邵志勇,眼神裡流出狂熱的期盼,仿佛是希望他能說些什麼。
可惜她注定是要失望了。邵志勇一直低着頭,緊緊攥着手裡的鐮刀,他連擡頭看一眼林春華的勇氣都沒有。
姜半夏看林春華眼裡的光亮慢慢黯淡,臉上隻剩下絕望和麻木。她隻覺得胸口的那股氣憋得她喘不上氣來,忍不住脫口而出:“邵志勇,你有對象了?咋沒和我們大家介紹下!”
邵志勇猛地擡起頭,漲紅着臉瞪大眼睛,語氣急切:“半夏,我...我也是沒辦法了...”突然頓住,意識到身邊還有陳建軍哥倆,剩下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看着姜半夏,臉上不禁流露出痛苦、悔恨還有不甘,喉頭劇烈地抖動着,有些哽咽地說:“你不也跟了個本地人麼,怎麼我就不能找?再說...彩霞對我很好。”
“邵志勇,你需要交待的人是我嗎?”姜半夏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林春華,怒斥道:“斯文敗類,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陳建軍眼裡露出一抹狠毒,歪着頭盯着姜半夏,“這是姜知青吧?和我們志勇是同學?咋的,對我們家志勇有意見?”說完扔掉手裡的鐮刀,彎腰撣了撣褲腿,繼續說:“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說話還是客氣點好!”
陳建設在一旁笑得不懷好意,話裡的惡意毫不掩飾,“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當着俺哥倆的面就敢罵俺家的人,你是仗着誰的勢吧!”
姜半夏氣得小臉通紅,咬牙正準備開口,突的身邊響起一個好聽的男聲:“陳三哥說笑了,滿村的人都知道我家半夏最是溫柔善良,哪會什麼仗勢欺人呢。真要是罵人了,那肯定是那人實在該罵!”
沈青山面帶笑容地說完,看都不看陳家哥倆的臉色,隻專心對着姜半夏溫柔地笑,捏起一縷散落的碎發幫她别到耳後。
姜半夏看是沈青山,原本堵在胸口的那股氣,莫名散去很多,深吸了口氣,才開口說:“你咋來了?”
“昨天晚上你走得急,做好的解暑飲也忘了拿。天熱,我幫你送過來。”
沈青山細心地把水壺幫她挎好,繼續說:“别太累了,上午慢慢幹就好,中午早點過來吃飯,我娘今天做了酸菜肉的油餅,香得很。”
看姜半夏乖巧地點了點頭,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指,“别怕,凡事有我。”他瞥了眼地裡的邵志勇和陳家兩兄弟,“别人的事我沒興趣,隻姜半夏是我的人,誰要是想動她,都先掂量掂量。”
沈青山走後,姜半夏和李勝男約好,兩人要多注意着點林春華。不知道為啥,她心裡總覺得不安,這麼安靜的林春華透着古怪。
一天的活都幹得心不在焉,午飯也是潦草吃完。
晚上收工回去,張玉蘭私下裡和姜半夏透了底。
雖然陳彩霞的爹隻是村裡的會計,但是她大哥陳建國是公社裡的武裝部幹事,她大姐陳彩鳳嫁了公社書記的外甥,二姐陳彩雲嫁到隔壁村,是一戶殺豬的,所以要錢有錢要人脈有人脈。
“那個陳彩霞心氣高的很,一心要嫁個城裡人,估計這才看上了邵知青。”張玉蘭一臉鄙夷地“呸”了一口,“至于那邵知青圖她啥就很好猜了,左不過是想過得舒服些,還真是啥鍋配啥蓋,絕配!”
姜半夏聽了覺得實在是可笑,隻是覺得林春華可憐,這啞巴虧隻能是往肚裡咽了。
沈家人剛吃完晚飯,就聽到院外李勝男大力地敲門,“半夏,半夏,你在不?”
陳平也壓抑着聲焦急地喊:“大川叔,開開門,我是知青點的陳平啊!”
青林一溜煙地跑去開了門,兩人大步跨進院子裡,臉上滿是焦急。
“半夏,不好了,都怪我,沒看住春華!”一向要強的李勝男一把抱住姜半夏,忍了一路的眼淚就湧了出來。
沈青山讓兩人先坐了,歇口氣慢慢說。
李勝男從兜裡掏出一張捏皺了的紙,姜半夏接過一看,上面隻寫了寥寥幾個字,
我走了,别找我!---林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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