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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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棗花生桂圓……為什麼花生隻剩下了這一顆？張廷玉撿起來，伸手輕輕一捏，裡頭還有兩粒花生米。顧懷袖臉上有些挂不住，她不過就是坐在那裡沒事兒幹，一顆顆地都吃了而已。假裝自己什麼也看不見……她低下頭，不看張廷玉表情。掌心裡兩粒白白的花生米，張廷玉一笑，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能把個廚子陪嫁到夫家來的人，若是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才是出奇了。他捏了那花生米，卻遞到她唇邊，也不說話。顧懷袖擡眼，沉默了一會兒，才順從地張嘴吃了。&ldo;炒過的？&rdo;&ldo;生的啊。&rdo;顧懷袖吃了那麼多，自然知道生熟，回口就說了一句。可下一刻，她擡眼看着張廷玉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漲紅了臉，一把甩開他的手，這人簡直無恥！床笫夫妻之間的事情，她卻還是害羞至極的。張廷玉也不介意，隻走過來，将她頭上沉重的珠钗發簪取下來，放在案頭，柔順的長發頃刻從他手指之間流瀉而下。他撈了一把，緩緩地揉捏着，聲音也輕緩極了：&ldo;我至少對你動心，卻不知……卿何如？&rdo;問她？顧懷袖雙手手指捏在一起，她心裡糾結片刻，卻老老實實道：&ldo;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rdo;&ldo;……&rdo;這一次，輪到張廷玉沉默。他半晌沒話，才道：&ldo;那還是别說了吧。&rdo;顧懷袖一下笑出聲來，整個面龐都生動起來。她坐在喜床上，眉眼的弧度一下柔和了起來，張廷玉隻覺得眼前都亮了一片。人說顧三有傾國傾城之貌，果然是不假。隻是……&ldo;此春将随此風去，西陸蟬聲何處舊……&rdo;他緩緩埋下頭，卻靠近了她，氣息微亂。顧三姑娘怕不是個草包。他好奇的是，慢慢将這美人外面一張皮給剝下來，不知将露出個什麼來？世人眼中的顧三，卻非他眼中的顧三。顧懷袖聽見這一句，有些慚愧起來。詩作原本是别人捉刀，這一句也不過是她改了的其中一句，也非她真才實學。她不曾想他也知道這一句，有些尴尬。張廷玉書香世家，又是張英的兒子，怎麼也是個才子，她這詩句在張廷玉眼中又算得了什麼？顧懷袖隻窘迫道：&ldo;班門弄斧而已，張二公子見笑了……&rdo;張廷玉想起那一日代筆的事情，卻沒忍住笑了。他自然不會主動将這些事告訴顧懷袖。他隻剝了她喜服，扔到屏風後面，又将她塞進錦被裡，才自己褪下衣衫，也擠進被中來。紅燭高燒，直到天明。其實整個晚上，顧懷袖腦子裡，一直隻回蕩着一句話‐‐先做了夫妻，情之一字，日後再說也不遲。小陳姑娘顧懷袖起來的時候，天剛亮，她伸手按了按自己額頭，旁邊忽然傳來道聲音：&ldo;果真是睡不好……&rdo;她一驚，扭頭一看才發現張廷玉就在自己身旁躺着。睡不好的事情，當初青黛大嘴巴說過，顧懷袖隻搖搖頭：&ldo;前一陣好多了，隻是最近忙了些，也就沒注意。&rdo;張廷玉看她起身，也知道這是要去拜見公婆，自己也起身來，丫鬟們聽見裡面起身了，就趕緊捧着臉盆毛巾一應洗漱之物進來。張廷玉是自己穿衣服的，也沒假手他人，反觀顧懷袖，一點也沒有身為新婦的自覺。她打着呵欠，懶洋洋地坐着，讓多歡多喜兩個丫鬟給自己穿戴，等到穿戴好了，才坐到妝鏡前，由青黛伺候着梳頭。整個屋裡安安靜靜的，窗台上有隐約的露水，早已經入秋多時，天氣漸漸冷下來。顧懷袖今日穿着一身還算俏麗的粉藍色，顯得有些朝氣，又不太過輕浮。她隻覺得手擡不起來，腰也酸，搭着眼皮道：&ldo;淡妝，收起那些個華麗首飾，差不多就成了。&rdo;顧懷袖說完，卻想起什麼，擡了眼，往身後瞧了一眼，張廷玉倒也識趣，自己忙自己的去了。這樣的一對兒夫妻，讓整個屋子裡裡外外的丫鬟婆子都有些冒冷汗，青黛甚至都手抖了一下。&ldo;小……少奶奶，這……&rdo;顧懷袖斜了她一眼，搖搖頭。青黛會意，還是依着顧懷袖的意思，給打扮了。蛾眉淡掃，玉腮粉唇，梳了個不算很出格的百合髻，卻也不會失了端莊。她起身，看向一旁已經在自己洗手淨面的張廷玉，有些不知道說什麼，這種忽然多了一個人的生活，太讓人不習慣了。畢竟兩個人之間還不算是很熟悉，她微微一笑，主動說了話：&ldo;我們……即刻去拜見公公和婆婆嗎？&rdo;張廷玉對鏡整肅衣冠，透過光滑的西洋穿衣鏡，能瞧見顧懷袖臉上那些微的躊躇。他隻慢慢道：&ldo;你可以喚我衡臣，我喚你懷袖……有字否？&rdo;顧懷袖搖搖頭，其實是有的，隻是她不喜歡。男子二十，女子十五，都該有個字。可偏偏……罷，那種沒意思的東西，隻有顧瑤芳喜歡。&ldo;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rdo;張廷玉忽然吟了一句。顧懷袖一聽便譏諷道：&ldo;小家子氣，難聽。&rdo;&ldo;你知道？&rdo;張廷玉眼神頓時變得探究起來。顧懷袖真有一種誤入虎穴的錯覺，她眉頭一皺，又迅速地舒展開，一笑：&ldo;我不知道。&rdo;又開始說假話了。張廷玉已經收拾好，外面阿德來傳了一聲，說那邊老爺跟老夫人已經起身了。也就是說，他們這邊差不多也可以去了。新婦進門，要見公婆，敬媳婦茶，早去總比晚去好。顧懷袖當即不再廢話，看青黛給自己插上一直如意形狀的玉钗，這才起身，走到了張廷玉的身邊。張廷玉伸手，攤開，顧懷袖又是猶豫了一下，才将手交到張廷玉的手中。所謂先做了夫妻，再說一個情字，對這兩個人來說，至今有一種奇異的别扭。左右顧懷袖是這樣感覺的，不過張廷玉……似乎并沒有這樣的知覺。他擡眸，道：&ldo;我該怎麼稱你？&rdo;顧懷袖道：&ldo;直呼其名，有何不可？&rdo;誰家的姑娘一定要個小字的？顧懷袖就不喜歡，她道：&ldo;本是雅物，我這名字挺好。若是衡臣不介意，不若直呼&lso;懷袖&rso;。&rdo;張家的幾位公子，大公子張廷瓒，字卣臣；二公子張廷玉，字衡臣；三公子張廷璐和四公子張廷瑑還未及冠，尚無字。這些名字，個個都是文雅的。顧懷袖跟張廷玉兩個人略喝了一點東西墊墊，指着屋裡的丫鬟婆子給顧懷袖認識了‐‐張廷玉身邊有四個小厮，四個丫鬟，近身伺候的唯有一個阿德，是顧懷袖以前遠遠見着過的，别的卻都不清楚了。他身邊的丫鬟，都是吳氏撥過去的，領頭的是一個叫做芯蕊的丫鬟，容貌姣好，上來就給顧懷袖見禮。顧懷袖擺手讓青黛給了賞，又問了後面三個丫鬟，分别叫沁芳、微雨、清寒。除阿德之外的三個小厮，叫阿順、阿平、阿貴。張廷玉說，都是窮苦人家進來的，随意起的明兒。顧懷袖帶進來一個婆子五個丫鬟，撇開廚房裡的小石方不算，也就五個人。張廷玉屋裡統共有八個，如今屈指一算，恰有十三。這還僅僅是屋裡伺候的，若是算上院外掃灑做粗使的，還不知有幾個呢。&ldo;府裡管家有兩個，一個看着桐城老宅，一個就是京城裡伺候在父親身邊的福伯。娘身邊，上了年紀的就是王福順家的，貼身丫鬟則是個叫長安的伶俐人。&rdo;這算是張廷玉在跟顧懷袖介紹情況。張府不小，高門大戶，光是下人就有二百餘，這還不算下面莊子上的。族裡更是人丁興旺，不過張英這一支乃是如今最風光的，族裡有什麼大事，都要找張英商量的。不算遠親，數數這府裡的張家人，再把顧懷袖也算上，有八個算得上主子的。張英，吳氏；張家四位公子，還要加上大嫂陳氏，跟剛剛進門的顧懷袖。這關系還算是清楚，這會兒不大亂，顧懷袖聽了，也就厘清了，不至于一會兒上去找不到北。兩個人一路說着，便一路往前面走，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去，院子裡已經有早開的龍爪菊，還挺燦爛。才到一會兒，張英跟吳氏已經端坐在堂上，等着新婦敬茶了。下首左邊坐的是張廷瓒跟張廷瓒，中間空了兩個位置，一個是留給張廷玉的，一個卻是張廷璐的，今兒不知怎地，張廷璐沒來。右邊一溜圈椅上，卻隻坐了一個面相白淨，卻瘦削得厲害的女人，看着弱不勝風，可眉眼之間透着股溫和，見了顧懷袖便彎了彎唇，表示了善意。而後，那目光又很自然地看向了對面的張廷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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