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眼睛像一灣深海,裝着天下與衆生,卻唯獨看不見自己。
深刻的悲戚和絕望翻湧而上,蛇一般緊緊纏縛住了他的心髒,他呼吸困難,咬牙切齒,他煩躁而難受,于是剛剛收斂起來的煞氣又悄然而上,像霧氣一般蒸騰,他被這種異樣的難受染紅了雙眼,有聲音在心底嘶吼提示——殺了他吧,至少,讓他臨死之前的眼裡,隻裝得下他這個弑神的兇手,殺了他吧,就現在!
于是他轉過身去,卻見湛離身後閃着耀眼的白光,瞬息之間襲來,當下行動迅于反應,已經凝聚起來的煞氣擡手間鋪天蓋地,轉換了目标,向湛離身後而去。
湛離被迎面而來的煞氣所引起的飓風刮得睜不開眼,衣袍獵獵作響,下意識彎下了腰,才足以抵擋那陣狂風。
……該死。
“湛離!”
他懵懵應了一聲,畢方和猙有着獸類的天性和應敵的反應,早就一躍而起,而煞氣與那白光相撞的瞬間,他卻到底是被掀出三尺,在地上打了個滾,傷口撕裂,半身浴血,腦袋裡一陣陣發黑,掙紮了半晌,過于羸弱的身體卻久久起不了身。
“神君!”信庭手腕一抖抽出斷劍不負來,正要上前,就被身後一陣煞氣掀翻在地,子祟一步一煞,踏着滔天駭浪而來,說:“滾。”
信庭嘔出一口血來,艱難昂起頭:“神……神君……”
煞氣凝聚在他背後,像兩片纖細而磅礴的蝶翼,鋪天蓋日,他就拖曳着這片因為太過濃郁而仿佛要滴下水來的煞氣,一步一步,走到湛離身邊,湛離仰頭看着他,視線模糊,卻唯有他是清晰的,整個世界,唯有他清晰得仿佛夢境,子祟看着他嘔出的鮮血,又看着他蒼白的臉色,以及被鮮血洇透的青色長衫,目光裡寒如玄鐵,又冷又沉,他蹲下來,用煞氣将他們二人包裹,然後用手捧起他的臉,說:“上神流血的樣子,當真絕色。”
果然,唯有浴血,最是适合。
湛離頓時被他氣得氣血翻湧,又連連咳了兩聲,差點連肺都咳出來。
子祟卻隻覺心情舒暢,看着他浴血的模樣,忽然間興奮起來,甚至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用冰涼的手指一寸寸撫過他的臉,低低笑道:“你等我,等我把這人間都染成血海,好配你這一身紅衣。”
“子……子祟!”
那煞氣包裹之外卻傳來悠然蒼老而含帶着徹骨恨意的聲音,隻是,這目标卻不是這一神與一鬼。
“信庭!”
子祟“咦”了一聲,将煞氣散去,便見藍衣道袍的青年們從那雪白陣法之中款款而出,簇擁着一位耄耋老者,那老者目眦欲裂,咬牙切齒的恨意讓他五官扭曲,皺成一團,他壓低聲,粗糙得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信庭!六十年了!我滿門上下,找了你六十年了!”
信庭嘔出一口血,卻是被子祟打傷的,複又艱難地把不負藏進懷中,這才用一雙枯敗而渾濁的眼睛看着他,平淡喊了一聲“師兄”。
陸宣之的手攥成拳頭,咬牙間發出“咔”一聲響,冷笑道:“師兄?你也配!你莫忘了,六十年前,你殺大師兄和掌門之時,就已經被逐出師門了!”
“不!我沒有!你說我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我都認,可我沒傷害過師兄!”信庭頹敗地垂下去的腦袋又高高昂起,因為暴怒和激動而瞪大了眼睛,奈何……
沒有人會相信。
“你殺大師兄,殺掌門,奪師兄佩劍不負,逃亡六十載,這一樁樁,一件件,我親眼所見!用不着你否決!”陸宣之因為太過激動而連連咳嗽,他在弟子們的攙扶下站穩了,又瞪了子祟一眼,冷嗤一聲,“現在更是和這樣的煞童混在一起,丢盡了我真元派的臉面!老朽此行,就是來抓你回門派受罰的!”
說罷,弟子們魚貫而上,用粗大的鎖鍊當場貫穿了他的琵琶骨,血流如注,他連掙紮都沒有,隻是忍不住低低抽了口氣,堅持着搖頭:“宣之師兄,我沒有,我沒有傷害大師兄……天下衆生,誰都負我,他沒負我,我可殺天下人,唯獨不會傷他分毫,宣之師兄,我沒有啊!”
陸宣之隻拂袖喝罵了一句:“無可救藥!”
☆、腐草為螢
于是,真元派的弟子們拖死狗似的将信庭放倒在地,一路拖行,穿透了琵琶骨的鐵索與地面摩擦,更發出咔咔的響聲,留下一路血痕。
他沒有掙紮,幾乎放棄,卻在被拽過湛離身邊時突然奮起,掙紮着向前伸出手:“神君……神君!”
那大鎖因為他的掙紮更将他傷口撕扯得血肉淋漓,慘不忍睹,湛離恢複了視力,清清楚楚地看着,隻覺自己的肩膀也疼到骨骼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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