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祈銘蹲到身側,林冬說:“正中後心,一槍斃命,九毫米口徑。”
他又指向正對着死者頭部的落地窗,玻璃碎了一地,預估子彈穿透死者胸口後又擊穿了窗玻璃。黃智偉他們那邊派了一組人下去找彈頭,目前還沒消息。
做完必要的檢查,祈銘默不作聲地将死者翻過來,皺着的眉頭擰出更深的溝壑。按常理來說,因槍管内的膛線作用,子彈擊中目标時處于高速旋轉狀态,包括進入人體内也同樣是在旋轉。這就是為什麼有人腹部中彈,腹腔内部卻整個被絞爛。如果是穿透傷的話,會形成進口小出口大的情況,出口通常是個血了呼啦的大洞。
但錢露胸前的子彈出口并不大。林冬看到後頭皮“呼”的一緊。出現這種穿透傷,大概率是槍筒内的膛線被刮了,子彈幾乎是直入直出。
膛線相當于子彈的指紋,可通過彈道分析來鎖定射擊槍支。刮掉膛線将使子彈轉速下降,降低威力,也使得射出這枚子彈的槍變得無法追蹤。而近距離射擊,又是這種極其精準的一槍斃命,确保不被追蹤顯然比子彈的威力更值得重視。
現場沒有留下彈殼和任何肉眼可見的證據,絕對的職業手法。
當然隻憑這一點,還不能确認就是毒蜂幹的。林冬心知肚明,但祈銘接下來的話卻令他心頭一跳:“我媽死的時候,也是這樣趴在地闆上,後心中槍,外套都還沒來得及脫。”
林冬側過頭,手臂撐在腿上,對着洞開的窗玻璃呼出口悶氣。祈銘的父母是被毒蜂所殺,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那家夥真的回來了?
唐喆學進屋左右看看,走到位于客廳左側的房間内,然後從裡面出來,站到死者斜後方,擡起手比出槍的樣子,瞄向落地窗。
他放下手,對林冬說:“兇手當時應該是藏在書房裡等錢露進屋,整個房間裡,隻有書房門的位置正好在死者的視線範圍之外。”
林冬腦子裡有點亂,聽了唐喆學的話,倉促地點了下頭便站起身。他向後靠到分隔廚房與客廳的小吧台上,胸腔緩緩起伏。看這手法,再結合祈銘父母的死亡現場,他現在有七八成的把握推斷這案子是毒蜂幹的。
毒蜂的價碼不低,于他所知,沒有五十萬美金打底的酬勞,毒蜂是不會接活兒的。那麼錢露到底做了什麼事,或者說她藏了多大的秘密,才會導緻有人花重金買兇殺人。
而這個買她一命的人,又是誰呢?
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唐喆學走過去低聲問:“組長,你還好吧?”
“沒事,就是有點累。”
林冬摘下手套扔進專門的垃圾袋裡,朝外走去。他在走廊的盡頭站定,敲出根煙點上,夾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難以遏制的激動。
如果這案子真是毒蜂幹的,那麼,報仇雪恨的機會終于來了。
—
回局裡,連夜突審趙定飛。
他的手上和身上都沒有射擊痕迹殘留,基本可以排除兇殺嫌疑。他那油汪汪的頭發和領子發黑的衣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日子沒沖過澡換過衣服了,證據不會被洗掉。
唐喆學和羅家楠一起審他。羅家楠把現場照片往他跟前一拍,語氣不很耐煩地說:“說,你去幹嘛,幾點去的,進去都看見了什麼,東西怎麼拿的,拿了多少。”
“我……是去找錢露借點錢……”趙定飛縮在椅子上,磕磕巴巴的,“就前天晚上九點吧,我去她家找她,到那發現門沒鎖……推門進去,就……就看到她趴在地闆上了……我想報警來着!可是,法院催的緊,我這……我也是沒辦法……”
羅家楠罵道:“死人的東西你也敢偷,不嫌晦氣啊!”
“再不還錢,我就得去坐牢了!”
趙定飛比照片上看着得老十歲,一點也沒有當初的業界精英模樣。調查發現這家夥好賭,還在億華娛樂的時候就經常往澳門跑,被公司踢出去之後本來手裡還有點股份,結果沒倆月就輸的一幹二淨。
“你以為你現在就不用坐牢了?”
“不是……我……我……”
羅家楠懶得跟他廢話,追問道:“你到那的時候,錢露已經死了?”
“嗯……身上還……熱乎着……”趙定飛幹咽了口唾沫,唐喆學見狀把自己面前那杯還沒動過的水遞給他。喝了口水潤過喉嚨,他釋出口氣說:“我當時也快吓死了……頭兩個小時還打過電話的人,就那麼……那麼死了……”
“你到那之後,有沒有看到形迹可疑的人?或者是在錢露家那層上下電梯的?”
“……”趙定飛皺眉想想,“我出電梯的時候,進來個送餐員……還有個……”他頓了頓,“個頭和你們那位頭上有绺白發的警官差不多高的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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