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官員立刻拍打桌案,厲聲诘問:“林繡娘,你還不如實招來?孟家的家傳繡技,你到底是如何學會的?”
杜如松上前一步,冷笑道:“這位大人好大的威風,查都未查就把罪名扣在林姑娘頭上。古書上可曾記載雙面繡的出處,可曾明确表示它乃孟家絕技?若沒有,孟家又如何證明他們才是正統,而非偶然所獲?若是他們早有這門絕技,為何五代、六代地傳下來,竟無一人使用過?這種種疑點尚待查明,豈容你胡亂斷案!”
随着他話音落地,守在外面的士兵齊齊走進來,把手摁在刀柄上,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開殺戒。
如今的杜如松早已升任水師副提督,在軍隊裡說一不二,連許提督都得對他退避三尺,又豈是一個内務司的芝麻小官能抗衡的?即便李冉親至,杜如松也完全不用給他臉面。
那名官員吓得臉都白了,目光閃爍,嘴唇發抖,好半天不敢說話。
李修典沖孟仲使了個眼色,孟仲立刻派人去家裡拿繡譜,又打開來讓衆人傳看。隻見這本繡譜已老舊發黃,頁面松散,扉頁附有孟家老祖對後輩的勉勵之語,尾頁附有孟家傑出繡娘的名錄,可見果真是從幾百年前傳下來的。
孟思抹了抹眼淚,哀聲說道:“雖然這本繡譜在我家傳了好幾代,但由于針法太難,又缺失了最關鍵的幾頁,從此以後竟再也無人學會。我也是從小鑽研才把它學透的。”其實眼下這本繡譜乃孟仲仿制的,且故意裁掉了最關鍵的幾頁,免得叫人偷走。原著被他秘密藏在某處,連孟思都不知曉具體的地點。
衆人看過繡譜,已是對孟家兄妹深信不疑。
“林姑娘,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李修典冷笑道。
杜如松把林淡護在身後,正準備開怼,卻見她拿起剪刀,咔擦幾下便把自己的繡畫剪開了,又把孟思的繡畫也剪開了,徐徐道:“我沒什麼好說的。二者的針法到底一不一樣,你們看過便知。”
要想獲悉兩種針法到底是不是同源,把繡線剪開查看下針的痕迹是最快的方法。場上來了許多資深繡娘,憑她們的經驗和眼力,絕對不會認錯。
杜如松立刻招手道:“煩請諸位繡娘前來查看針腳的痕迹,當然,孟姑娘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親自來看。”
“請吧。”林淡伸出手臂,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去查!”李修典見他二人如此鎮定,心裡竟然有些不安。但事已至此,容不得他退縮,便也隻能繼續查下去。
衆位繡娘早已等不及了,連忙圍攏過去,如饑似渴地查看。若是能把下針的規律摸清,便能領悟雙面繡的一些門徑,她們如何能不激動?
孟仲萬沒料到林淡竟會來這一手,氣得臉都青了,卻也說不出半個“不”字。孟思看着自己殘破的作品,又看看試圖偷學雙面繡的繡娘們,眼裡不由露出幾分恨意。為什麼林淡總要與她作對?分明是林家先對不起孟家不是嗎?
諸位繡娘看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在李修典地呵斥下退開,“看夠了沒有?這兩種針法可是同源?”
那位見多識廣的老繡娘上前一步,笃定道:“啟禀李公子,這兩種針法迥然相異,并非同源。”
李修典尚未說話,孟仲已咬牙切齒地開口,“怎麼可能?難道天下還有兩種雙面繡不成?”
杜如煙擠開人群走上前,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孤陋寡聞也就罷了,為何把别人也當成傻子?孟思的雙面繡是從哪裡偷學來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家淡淡的雙面繡是借鑒了西陣織的雙面缂絲技術,是她憑借自己聰慧的頭腦和精湛的針法,一點一點琢磨出來的!淡淡就是比孟思聰明,無需繡譜也能自學成才;淡淡就是比孟思厲害,無需積年累月的練習也能在繡技上超過她,你們不服氣又能如何?孟思自己蠢笨無能,輸不起,這才把罪過推到我家淡淡頭上,也太他娘的厚顔無恥了!”
孟仲不敢得罪杜家兄妹,又找不出話來反駁,隻好看向孟思,追問道:“思思,你看清楚了嗎?你倆的針法果然不一樣?”
孟思已經連頭都擡不起來了,低不可聞地道:“哥哥,我倆的針法确實不一樣。”而這還不是最令她難以承受的一點。正如杜如煙所說,她是靠着那本繡譜才把雙面繡還原,而林淡僅憑現有的缂絲技術,就能逐漸把雙面繡摸透,且在針法上比她的更細密、更輕盈。再深一步想,她從小學習刺繡,而林淡卻是半路出家,誰的腦子更聰明,誰的天賦更出衆,已經一目了然。
感覺到衆位繡娘向自己投來的輕蔑目光,孟思縮了縮脖子,終是流下兩行屈辱的淚水。
林淡半點表情也沒有,把自己的繡屏用黑布蓋上,徐徐道:“真相既已明了,我們便先告辭了。各位同好,誰若是想學雙面繡,便來淡煙繡莊找我,前提是必須用自己家傳的一種針法來與我交換。”
她拱了拱手,姿态灑脫:“諸位自己考量,我便不多留了!”如此一來,她就能學到更多繡技,還能把浙省的繡娘整合起來形成産業。這對淡煙繡莊,乃至于蘇繡的發展,都是一件好事。反之,若孟仲想憑借雙面繡重新在浙省的織造市場立足,已是夢想破滅,再無可能。
林淡性子雖淡,卻不是一個寬和的人,孟仲想陷害她,那她就把他的路徹底堵死。
看着林淡遠去的背影,衆繡娘瞬間議論開了,臉上莫不帶着将信将疑又滿懷期待的表情。此時,誰還去管那禦用繡娘的名額,誰還去注意孟思是不是又哭鼻子了。反正遇見林姑娘,她就沒有赢過一回,應該已經習慣了。
繡娘35
甄選禦用繡娘的活動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因為發生了一些變故,内務司的官員并未當場宣布結果,但大家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一局,必是林淡獲勝。
孟思的雙面繡雖然精巧,但針序有些亂,偶爾還會發生跳針的現象,從而使另一面的圖案出現亂絲。雖然她後來用平面繡的針法進行了修飾和補救,把亂絲藏了起來,但隻要剪開繡線一看,就能發現這些粗陋之處。說到底,她的雙面繡技法隻是勝在奇巧,遠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樣精湛。
但林淡的雙面繡卻是根據雙面缂絲的技術改進而來,其針須循序而繡、起針嚴格記針、不亂絲、不打結,繡面平齊勻順,卻又不顯得厚重笨拙,遠比孟思的家傳繡技更勝一籌。
然而三天後,杜如煙卻走進繡莊,義憤填膺地道:“淡淡,我剛剛才收到消息,那李修典竟帶着孟思上京去了。孟思被内定為禦用繡娘,為小皇帝和兩位太後繡制禮服!明明是你赢得了甄選,他們憑什麼這樣幹!”
林淡正拿着針線細心修補之前被她剪壞的那幅雙面孔雀圖,頭也不擡地道:“你無需生氣,我對禦用繡娘的名額并不怎麼在意。能選上最好,不能選上也無妨。”
這些天,找上門來學習雙面繡的繡娘有很多,林淡自己也學會了數十種全新的針法,光是琢磨并熟練掌握這些針法就已經夠她忙碌得了,并沒有時間去折騰别的。說到底,那些虛名隻是通往成功之路的捷徑,若想登頂,靠的還是真正的實力。
“這話怎麼說的?你若是輸了,我們不去也罷,但問題是你赢了啊!你赢了他們卻讓孟思取代你,這擺明是在欺負人!”杜如煙氣得直跺腳:“那李修典好不要臉,為防别人說孟思閑話,竟趁夜偷偷把孟思帶去了京城,根本沒對外宣布這個消息。呸,這一對兒狗男女早晚有一天要遭報應!”
“這有什麼好氣的?”杜如松拎着一個小巧可愛的竹籃子走進來,語中含笑:“淡兒,這是我為你選購的繡線,你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杜大哥。”林淡與杜如松已越來越熟悉,所以才改了稱呼。她專心查看繡線,杜如松則專注地凝視她,笑道:“淡兒,明日你随我上京可好?我已經送信給姨母,讓她指定你為禦用繡娘,為她繡制鳳袍。李敏和小皇帝的禮服就讓孟思去繡,我們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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