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瑤到公主府的時候,已經是亥時。唯二貼心的是早早備好的洗澡水和熱乎的吃食。
洗漱過後,她斜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房中很靜,有人推門進來走到蕭清瑤身前,整個過程隻有些微一點聲響,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
“奴才長靖奉命伺候公主。”
蕭清瑤睜開眼,看着五體投地跪拜在地的瘦長背脊,他一身皇宮内侍的行頭,說話的聲音也是溫溫柔柔,沒有什麼陽剛之氣。
不是宮婢,不是嬷嬷,竟是派了個内侍來貼身服侍她。
“宮中已經連宮婢都調撥不出了。”
“宮内與公主府的一應事務皆由庚王妃蕭李氏和内廷總管李光複調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蕭文輝還沒登基稱帝,李靳西雖然入主後宮,卻是按照本分規矩辦事,竟是謹小慎微到這種地步。
估計這公主府的調配也是事從緊急,既不想她進宮面見蕭文輝,也不能随便将她打了的權宜之計。
還有十幾天時間,等她婚禮結束再以嫁作人婦的理由卸了她的兵權,屆時審理蕭文昭弑父篡位的案子也該有結果了。
下一步就是在蕭文輝登基前讓他染上重疾直接暴斃,有李氏血脈的蕭清瀾上位比蕭文輝更好拿捏,大昭也就徹底易主了。
在她攘外打仗的這兩年利用蕭文輝的身份,又借劉肇懷的手連同李氏的勢力将大昭的朝堂、數得上号的世族重新洗牌。
謀定而後動,一環扣一環,布了這麼大的局,不擇手段的将所有的資源都利用上了,倒是比蕭氏兄弟更适合掌權。
隻是,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李氏上位,蕭氏一族就要徹底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了。
重新捋了一遍思緒,蕭清瑤見長靖還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起來吧。”
“謝殿下。”長靖起身,像是一個提線木偶,拿起幹淨帕子,跪在地上安安靜靜的為蕭清瑤擦拭半濕的頭。
房中再次安靜下來,長靖的動作很輕,幾乎感覺不到他的手法力度,頭已經被擦了個半幹。
“殿下。”溫柔沒有情緒的聲音再次響起,低到像是在耳邊呢喃,“王爺受制于李氏,還望殿下想辦法營救。”
長靖說完将自己的前襟扯開,露出幹癟的胸膛,在胸口的點與點之間,用香線燙着幾個字,字的邊緣還帶着血痂及膿血,看起來有些模糊。
毒劉李
雖然不如紙上清晰,卻能清楚的辨别出這三個字出自誰手,這是蕭文輝的字迹。
長靖依然低着頭,跪着的姿勢都沒變,隻是為了方便蕭清瑤能看得更清楚,特意迎着軟榻邊的燭火。
他臉色有些蒼白,眼睛垂地并不敢直視蕭清瑤,哪怕她的衣角。
“我一個即将出閣的弱女子,朝廷無人,後宮無勢,手上将士也不過十萬有餘,用什麼對付隻手遮天,連他自己都對付不了的隴東李氏。”
長靖頭垂的更低了,“王爺誤信小人讒言,身陷桎梏,若是真讓李氏得手,恐怕殿下及殿下的外祖連同沈氏一族也不得善果。”
感受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長靖單薄的身子猛地一顫,臉色煞白。
殺意猶如實質,讓他覺得下一刻自己就會命喪黃泉,直到此刻,他才直觀感受到這是一個手握重兵剛從戰場凱旋歸來的公主,與在宮中見過的那些皇親國戚完全不同。
“殿下。”長靖以頭怆地,‘咚’的一聲幾乎磕出血來,他一個無根之人,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是……
“呵,也行。若是以前,恐怕神仙來了都無力回天,如今有了黑油,倒是可以賭一賭……誰讓,他是我的父王呢?”蕭清瑤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她自軟榻起身,赤足踩在腳踏上,聲音沒有什麼特别的起伏。
長靖以頭觸地,隻聽見蕭清瑤爽快應下,根本看不到她眼底的寒意宛如千年寒冰,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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