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拜拜。”楊迦禮貌地回答他。
等江生走後,程昭戳戳楊迦,“對他有意思?”
“哪有!我的大小姐你不傷心了啊?還來擠兌我。”楊迦看着她。
“哼,今晚就在我這睡吧。”程昭焉了焉。
“我本來也沒打算回去,你家人睡了嗎?”
“我家裡隻有爺爺奶奶,他們應該睡了。我想去買幾瓶啤酒。”然後她們就在附近超市買了幾瓶啤酒。
回到程昭的家,她們輕手輕腳地到程昭的房間。然後程昭來到爺爺奶奶的房間,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楊迦人生第一次喝啤酒,感覺一般。程昭先悶頭悶腦喝了一罐。
“楊迦,你覺得我是怎麼進入一中的”
楊迦想了想,“拖關系,交高額學費”
“呵呵,你一定想不到,我是考進來的。當時我成績很不錯呢,潛伏的學霸!不過高一上學期的時候,我爸在外面出事了。那時候我真的真的很難過,更讓我難以接受的是,不久後我媽就又結婚了。我知道,我爸媽關系不是很好,他們老是吵架,所以那時的我就拼命地學習,早上五點半就起,第一個到教室,最後一個離開教室。什麼都不去玩,也沒有朋友。希望他們至少顧及着我,不會離婚。但老天爺偏偏還是以另一種的方式打破我的希望。我爸離開的時候,我天天哭。我媽離開的時候,我也天天哭,可是根本流不出眼淚。那時候的每一天,我腦子裡都在回想着同一件事,死。我想過千萬種死法,可是最後卻沒有勇氣真正地結束。況且那時候就隻有我爺爺奶奶擔心我,他們年紀那麼大了。也許他們根本就承受不住雙重打擊,每次看着他們,我就想算了吧,至少要等到老人家先走。所以我每天都像行屍走肉一般。心髒仍然跳動,但内心卻是一片死海。雖然我有過很多的男朋友,或多或少隻是喜歡,我真正想要的是從他們那裡汲取溫暖和關心。可那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嘛!要麼努力活要麼等着死!”程昭說着累了,又開了一罐瓶酒喝起來。楊迦看着她臉上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其實初中的時候,我也是像個傻子一樣拼命地學習,想要以優異的成績博得父母的關心。我從小跟着我奶奶爺爺長大,父母在外打工。我奶奶重男輕女,好的東西都留着給我大爸的兒子,卻總是罵我打我。班裡交什麼資料費,她總是說是老師敲詐。我媽打電話回來說我爸在外面沉迷賭博,怎麼怎麼不好,要跟他離婚。然後我奶奶又在背後說她兒子怎麼怎麼地好,我媽怎麼怎麼地刻薄,小肚雞腸。我二姑開了小賣部,有時我就在那幫忙,跟二姑的兒女,也就是我哥哥姐姐比較親,她們總是說我就像是我二姑的女兒,可是終歸是不一樣的。我二姑家算是很有錢的,每次他們進城總會帶着我,看着她們給哥哥姐姐買漂亮的好的貴的衣服,而我總是坐在沙發上等着她們。可我也很想穿那些漂亮的衣服。更傻的是,那時候我根本都不知道有酸奶這個東西,而且隻能在城裡買到。每次看着他們喝,其實我也很想很想嘗嘗,可我不能跟他們說我想喝。後來我自己能夠買的時候,第一次喝感覺很難喝惡心。但心裡有一個執念,不管多難咽下,我有錢就買來喝,漸漸地就不感到惡心了。她們總會說你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在店裡拿着吃,可我知道那隻是一種客氣說說而已,我不可以像哥哥姐姐那樣想吃什麼就拿着吃。後來初中的時候,我爸媽才打工回來。我考上城裡二中,有過一段時間寄住在大姑家。再後來,爸媽搬家到城裡。我爸特别愛打牌,而且沒有上進心沒有責任心怕受苦。我媽老是跟他吵架,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有時甚至會動手,會互相咒罵,吵着要離婚。每次親戚來勸時,就會看着我說,多可憐的孩子,可我最讨厭她們以那副同情可憐的眼色看着我。可更好笑的是,我媽還不斷努力想生個男孩,可每次都是女孩,她都要打掉。每次我媽懷孕,我都在想不要是男孩。你一定猜不到,我媽四十時懷了個男孩。後來我弟弟出現了,我才明白母愛也許真有詩人說的那麼偉大。初中的時候,大冬天的晚上,因為家裡沒有洗衣機,每周星期六我都要刷衣服刷到很晚。冬天的衣服又厚又重有多,水冷的刺骨,我媽坐着看電視,說你看你洗的這麼慢,要是得人看見還說我虐待你呢。初中時家住在城外,每天晚上我都要自己走過回家的黑黒的小路,我大舅說,你爸媽怎麼不來接你,一個女孩多不安全。我第一次來月經時,肚子痛的簡直想死,可我媽沒管我。在大姑家時,我大姐來月經了沒精神,大姑就熱牛奶煮紅糖水給她喝。從初三開始,肚子疼就成為我的痛苦,每隔幾個月就會肚子痛。我媽每次都埋怨地說,你看别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生龍活虎的。有一次痛的特别嚴重,痛了一周多。我媽沒問我好點沒或說帶我去看醫生。後來中午吃飯時,我痛的吃不下飯,我媽就說我,我一沒忍住就哭了起來。第二天上午,我媽帶我去醫院看病。醫生要我做個B超,做前要憋尿也就是有尿意。所以那護士讓我多喝水,我媽拿錢讓我自己下去買。可是肚子痛的我不想走路,不想喝冷水,那隻會讓我更痛,而我隻想把自己蜷成一團。我隻喝了半瓶,你知道我媽說什麼嗎?我媽說,現在店裡很忙,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嬌氣,我哪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等你。當時我不想喝水,不想看病了,就想讓我這樣痛下去,就這樣痛死好了。可我還是難過地喝完然後再去買了一瓶水喝。當時諷刺的是,對面同樣坐着一個要做B超的女孩。她的父母坐在她旁邊,她母親說,你想上廁所了嗎?女孩說,還是不想。她母親又說,要不要爸爸再下去買一瓶水?女孩說,我已經喝完一瓶水了,喝不下了。她爸爸說,喝不下就不喝了,等一會吧。呵呵,多麼地諷刺啊!”眼淚在楊迦的眼裡打轉,但楊迦沒讓它流出來。楊迦猛的喝了一口酒,“我認為像我媽那麼冷漠的人是沒有母性的。可事實證明我又錯了。我弟弟出生後,我媽想給他最好的,甯願她自己不吃好不穿好,我也不可以。我媽為了讓我弟弟有零食吃但又對身體好,所以我媽給我弟弟買了最好的大紅棗和葡萄幹,然後我媽跟我說,這些東西這麼幾個就這麼貴,你别跟你弟弟搶吃的。弟弟生病時,我媽半夜都會抱着他去醫院,可以不去上班,可以沒日沒夜地照顧他,每次打針或怎麼樣,我弟弟傷心大哭時,我媽也會傷心地流眼淚,甚至去咒罵醫生或護士。我媽給我弟弟說買什麼東西,她永遠都記得,而答應說給我買個東西,似乎永遠都記不起來。我從來沒想到過一個人的語言會這麼傷人。你知道嗎?我媽對我說過最多的話是什麼嗎?你怎麼這麼自私啊,你這一生有什麼出息!這些話猶如一把利刀一樣從背後插入我的心髒而且還來自我最親的人。所以,我常常想我媽是我親媽嗎?但我每次就告訴我自己,楊迦,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不準哭!漸漸地每次我就冷漠地看待,不再默默流淚。所以程昭,我不想期待别人能給我什麼,甯願從不擁有。有些東西你期待久了,也為它傷心夠了。”楊迦說這些,那時的場景曆曆在目,然而感覺卻沒有之前那麼強烈。這一次,程昭哭了,她真的很為楊迦難過傷心,同時默默地在心裡說,程昭你一定要好好對楊迦,保護好她。
楊迦喝完剩下一瓶酒,“程昭,你這個傻子,你哭什麼啊?”
“楊迦,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不讓你默默流淚。”程昭坐過去抱着楊迦。楊迦第一次将頭靠在别人的肩上有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嗯,免你累,免你哭,免你無枝可依。”
“嗯。說的好!”程昭拿起最後兩瓶酒,一瓶遞給楊迦,一瓶給自己,“幹杯!免累,免哭,免無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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