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間湖邊的某個小院中,和其他的院落相比這裡顯得異常冷清。燈火昏暗,連空氣仿佛都比别處冷了幾分。屋中,一名紫衣男子端坐在桌邊,桌上的茶水早已涼透,他卻隻顧着欣賞手中的一方絹帕,帕子上歪歪扭扭的繡了一片荷葉。
冷星推門進入,躬身行禮:“屬下參見少主。”
這位紫衣男子正是血寂盟的少主封夜璃。蕭天辰他們在黑水城外遇見的第二波黑衣人正是封夜璃和他的屬下們。按照封夜璃的說法,他們血寂盟來黑水城是蹚渾水的。盡管南诏的安王殿下對他也有指示,讓他盡量設法阻止西楚的燕王楚君逸娶到大梁的洛安公主。但是安王的指示和他封夜璃有什麼關系呢,自從他掌管血寂盟以後,向來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
封夜璃将手帕仔細的疊好收入懷中,才擡頭看向冷星,問道:“有消息了嗎?”
冷星趕緊道:“屬下查到城外遇見的那幾人中,領頭的确實是大梁的辰王蕭天辰,不過他們幾人并沒有去城中的驿站,而是也來了這水雲間,仿佛還住進了後面最大的院落中。”
“呵呵”封夜璃冷笑出聲,“都說蕭天辰統帥的西南軍駐紮在黑水城外,向來是軍紀嚴明,操練勤勉,所以才能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看來傳言并不可信,這辰王竟然也是如此縱情享樂之人。”
冷星不語,低頭聽着少主對大梁辰王的編排,也覺得很有道理。這水雲間一處小的院落一晚上就要三百兩紋銀,夠普通家庭一年的花銷了。而那套大院落據說裡面還是三進的院子,少說一晚上也得七八百兩,這大梁的辰王還真是揮金如土啊。
稍許沉默,封夜璃接着問:“那個小姑娘也和他們一起住進了後面的院落中嗎?”
冷星驚訝的瞪圓了眼睛,哪個小姑娘啊?他當時粗略看了下,那幾人中好像有三個小姑娘的,也不知道少主說的是哪個。不過不管是哪個,她們都跟着蕭天辰一起住進了後面的院子。于是冷星回答道:“他們一行人都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封夜璃冷冷的問,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有些氣憤。
“是的”冷星有些納悶的回答。少主剛剛還雲淡風輕的品評大梁辰王,怎麼突然間就有些生氣了?
其實冷星說的住在一起是住在一個院落中,但是封夜璃不知為何想到的卻是雲仟洛和蕭天辰已經住在一起。可能是越擔心什麼就越會想到什麼的緣故。原來梁帝親封的洛安公主遲遲不去西楚和親是因為已經有了自己的情郎。
封夜璃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兒,他決定親自前往那後面的院中一探究竟。
水雲間的另一處小院内,此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西楚燕王楚君逸端坐在花廳中對着滿桌的美味佳肴自斟自飲,在他的對面,一位清冷的女子在撫琴彈奏,一襲白衣飄飄,在皎潔的月光下如同仙子一般,纖纖素手輕撫琴弦,婉轉的樂曲回蕩在指尖。曲調時而悠揚,時而凄楚,時而如山間清泉叮咚跳躍,時而如深閨少婦低訴寂寥。
楚君逸一邊獨自飲酒,一邊靜靜的聆聽樂曲,心情也是百轉千回。他将小洛兒放在心中十二年,終于有機會能光明正大的見一見了,沒想到那洛安公主卻不是自己心中一直惦記的那個人兒,心中失落的無以複加。
難道真的需要他親自前往大梁的中州城嗎?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大梁既然送了公主來和親,和談必定會提上日程,他如果趁此機會提出想要出使大梁應該也是順理成章的。
心思稍定,楚君逸飲盡杯中酒。擡頭望着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再看看對面彈奏的清冷佳人,又不禁感歎,自己何必為了少時的承諾如此費盡心思,沒準那小丫頭早已經嫁為人婦也未可知。自己卻坐在這裡黯然傷神,白白辜負了這滿院美景,冷落了對面的美妙佳人。稍微這麼一想,腦海中馬上又浮現了一雙天真澄澈的大眼睛,對着自己開心的眨着。這麼一對比頓時感覺對面的佳人有些故作清高,賣弄姿态,實在是讓他看的厭煩。
楚君逸揮手遣退了彈奏的清冷佳人,靜下心來,随即想到他的兄弟們這些天都在暗中打探、四處奔波,想要抱得佳人歸,誰能娶了大梁的洛安公主就等于得到了大梁的支持,必要時候或可向大梁借兵充當助力,林老将軍為了外孫女自然也不會拒絕。
自從确定了驿站中的洛安公主并非他的洛兒以後,楚君逸就打消了求娶的心思,這些天他正好樂得逍遙,端看其他幾位皇子誰的手段更高明。想來最近這黑水城的驿站一定會很熱鬧吧?因為就連大皇子北境王都已經來了此處。
“清揚,聽說北境王兄今晚也住在這水雲間,咱們得去拜訪一下。”楚君逸說着,就放下酒杯,拿起桌邊的折扇,施施然往外走去。
清揚緊跟在他後面說道:“殿下,左轉第三個院子就是大殿下的下榻之所。”
西楚大皇子楚峥是德妃所生,二十歲被封為北境王,統領西楚北部三十萬大軍,在軍中地位也是舉足輕重。但在在西楚的朝堂中楚峥卻無人支持,隻因為他當初在選妃的時候拒絕了丞相嫡女,而是選擇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商戶女,名叫陳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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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北境王十分疼愛他的王妃,以緻王府中無人敢私下議論北境王妃是商戶女的身份。但是這位王妃卻并不給力,因為她的身體不好,這麼多年一直病體纏身,也無所出。
聽說北境王為了更多的照顧陳佳玉,不娶側妃,也不納妾,夫妻二人相伴相守了很多年。沒想到這次北境王對洛安公主卻動了心思,這讓楚君逸覺得很是不能理解。
楚峥,長了一方國字臉,全身上下都是軍人的冷冽氣息。此刻他正皺着濃黑的眉毛擺弄桌上的一副七彩水晶暖白玉的頭面,白玉通體透亮,水晶熠熠生輝,間或有幾顆寶石點綴,既顯得貴氣又不庸俗,一看就是用了心思挑選的。這是他的王妃陳佳玉為他準備的送給洛安公主的見面禮。
他對這些首飾不感興趣,甚至對見洛安公主本人也不感興趣,但是他的玉兒拖着病體苦苦哀求,讓他一定要想辦法娶到洛安公主。楚峥知道玉兒是為了他考慮,一方面因為玉兒的身體一直不見好轉,不能為他繁衍子嗣,另一方面是為他尋一個有力的庇護。
盡管他對那至尊之位無意,但是不管是他的哪個兄弟将來坐上了那個位置,都不能容忍一個手握重兵的皇子。就算到那時他俯首稱臣,交出兵權,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畢竟這麼多年他浸潤軍中,所有将領都是他一手提拔,所有将士都對他忠心不二。這樣的存在對新皇絕對是最大的威脅。但是如果能娶了洛安公主,有來自大梁朝中和軍中的庇護,至少能保他一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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