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聽見了某種塵埃落定的聲音。随之,阿遙笑了。我看見他的側臉,露出了如一滴晨露在花瓣上濺開的笑容,張揚又明豔:“聽見沒?蘭子訓。”
我不知道那一天,師父與阿遙叙舊都談了什麼,又都說定了什麼。一年。阿遙被師父放了出來,我就跟着師父,四處走四處看。
師父教了我許多,從簡單的鎮宅符、平安符到潑墨丹青。阿遙三天兩頭不見蹤影,但總還會回來看看我,帶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或是好吃的點心來。
一年過得很快,冬春夏秋,轉眼又快要到冬季。
我的狀态已經不是很好,就算喝藥也撐不了幾個時辰,總是渴睡,連阿遙買的山楂糖都吃不下。師父帶着我,翻江越嶺,往昆吾山的方向走。
可惜那一陣子,阿遙恰巧不在。但直至許多年以後,我都想得起,第一眼看見昆吾山的驚異。它太大了,“晝夜蔽日月,冬夏共霜雪”,或許說的便是這樣深幽的高山。師父背着我,越過溪水,自上山的石階拾級而上。
他并沒有騙我,這裡的确有千岩競秀,萬壑争流的風景。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繞過瀑布,我依次看見了木棉樹,松柏,與紫薇樹。再往上一點,過了山腰,卻突兀地出現了一棵樹齡不大的香椿。
香椿樹下,是我所熟悉的山莓叢。一棵還不算完,越靠近頂峰,香椿樹越密集,竟然是一片椿樹林。我從師父背上擡起臉來看,頭頂是一棵刺槐,槐樹長得快,枝杈繁密,姿态十分漂亮。
五歲那年,我第一次與人談起昆吾山時,那名乾道清清冷冷的話語似乎猶在耳邊:“槐樹有點難。換别的?”
失神之間,我聽見師父輕聲叫我:“小籃子,下來了。從這裡開始,你要自己走。”
我從師父背上下來,可以看見,石梯的盡頭就是兩扇緊閉着的,鐵青色的宮門。宮門上是篆書的“昆吾宮”三字,氣勢恢宏。距離宮門還有百步遠,師父頓住了步子,就這麼正對着宮門,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我吃了一驚,連忙去拉他。師父搖頭,向着我寬慰地笑笑,輕聲:“你就待在我身後,翻點幹糧出來吃。”
師父就這麼跪着,不去敲門,也不找人傳話。天色漸沉,我困了,就倚靠着師父的手臂睡着了。一夜無夢,我再醒來時,稀薄的天光透過槐樹枝杈,晃着我的眼睛。
我感覺師父的手臂微微動了動,似乎在示意我坐直。我迷迷糊糊擡起頭看,那兩扇鐵青色的宮門開了,門前站着兩三個人。正當中的是一名老者,蓄着須,一身白衣,松形鶴骨。
我坐直了身子,神思還不怎麼清楚。就在這時,一個十分熟悉,又陌生得令我恍如隔世的嗓音傳入了我的耳膜:“師兄回來了便好,跪在門口做什麼。”
我有些懵,擡起頭來,看清了立在老者左邊的人。
——師父。
是師父,又不是師父。比起我身旁的師父,他顯然要年輕幾歲,星冠高束,神色泠然。我就這麼愣愣地,與他雙目相接。
是五歲那年,我看見的道長的模樣,别無二緻。我的出現對他來說,卻似乎毫不意外。他雲淡風輕地挪開了視線,我,則很容易就想明白了。
五歲那年救了我,答應收我為徒,還替我改了名字的人,是他。
師父将我從懸崖上拉回來之後的迷惘,不是因為他忘記了,而是他根本就沒見過我。我、師父,與眼前這個人之間,似乎出了什麼大誤會。
我吸了一口氣,心中有了幾分數。五歲時的事且不論,如果在懸崖上時師父沒有出現,我就死了;如果此時師父不帶我回昆吾山,我就死了。
我下意識地向着身邊的師父靠了靠。有着與師父幾乎一般無二容貌的青年看見這一幕,忽然笑了。他笑得很輕很好看,卻沒有溫度,更不複六年前落雪般的溫柔。
是嘲諷。我有些恍惚,隻聽見身旁師父沙啞着嗓子,卻字字清晰地低聲道——
“弟子項玄都,忝列門牆。”
作者有話要說:
到了昆吾宮篇,女主也就要長大了。好快啊。
第18章拾捌·雪時
那名蓄須的老者梁北罡,是師父的師父,同時也是昆吾宮的監院;而六年前答應收我為徒的人,則是師父的師弟,我的師叔。他叫雪時。
這些都是蕭子嶽告訴我的。
我也沒想到,蕭子嶽就是雪時的弟子。師父向梁監院請罪,說我是他在外擅自收的徒弟,從此我算正式成為昆吾弟子了。昆吾弟子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死掉,蕭子嶽奉命過來,帶我去取藥治病。
“師妹長大了不少,”他一身昆吾宮的蓍草紋鶴氅,行若無事,笑道,“昆吾宮的靈藥能生死肉骨,師妹如果拜的是别門别派,隻怕就沒救了,好險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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