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來可以第二天一早再去文華縣的,林大軍實在是受不了了,剛才就去對面拖拉機廠廠長那裡說了聲,借了廠長的吉普車,下午就帶着孩子們走。哪怕去了住招待所,也不再在家裡待着了。
拖拉機廠廠長家的孩子今年高考沒考上,小婉的書早就被他家借走了,林大軍家的慘狀他也都看在眼裡,一聽他要借車,就笑,還說盡管用,多用幾天也不要緊。
開什麼玩笑,林家的孩子都出息,林大軍怎麼幫季家的現在圈裡誰不知道,林家将來不一定比趙家差,現在還不趁機多走動走動,等着将來巴不上人家呢?
就這樣,林紅旗在家水都沒喝上一口,行李剛放下,就被林大軍提溜上了車。
到了文華縣,都下午三點多了。
一家子人午飯都沒吃,早餓了,到了文華縣城,就先去縣城的國營飯店看看有啥吃的沒有,現早過了飯點,什麼吃的都沒了。本來沒轍想出去,卻被食堂的大師傅叫住了。
大師傅居然還記得林大軍,也知道林家的事,聽他們說是兩個孩子考上大學了回來給張美蘭上墳,趕快把四個人請回了店裡,親自下廚下了四碗肉絲面,還炒了個家常豆腐和芹菜炒肉絲,卻隻肯收面錢,說菜是送給林家的,恭喜兩個孩子考上了大學。還讓林大軍明天一早來,他晚上給做隻燒雞給張美蘭上墳用。
四個人吃完飯就去了旁邊的招待所住下,開了一間三人間,一間雙人間,小婉住雙人間,他們爺三個住三人間。
回來一趟,自然要去看看張師傅和老疤。
林大軍讓三個孩子在招待所等一下,自己先去車隊看看張師傅,也有點怕貿貿然去張家麻煩人家的原因。結果回來時,不光張師傅來了,張家嬸子也來了。
一開始小明的事出來時,張家被轉移的時候,張嬸子是有點怨林家的,在聽了張師傅把所有原因都告訴了她之後,就釋懷了。這個平原上真實的女人覺得,人活在這世上,有些事該做的,就一定要做。她不懂那些彎彎繞,但是孩子能有什麼錯。自家男人敢做,那就是值得。
一聽小婉和紅旗都考上了大學回來看看媽媽,順便看看他們,張師傅就把林大軍拉回了家告訴了媳婦兒,張嬸子就跟着來了招待所來接人,無論如何都要把小婉她們拉回家去住。用她的話說,這裡本就是幾個孩子的家,哪有回家不回家住在外面住的道理。
林大軍帶着三個孩子死活不去,說錢都交了,再說了,就是住一夜,明天上完墳就走了呀,不必那麼麻煩。再說,張家現在也娶了媳婦兒了,住房也不寬裕,他們也擠不下。
實在是拉不過去,張師傅兩口子就非要晚上請林家四口子回家吃飯。
他們是真的想請,林家人也沒再推辭,再不去,可就真傷了人心了。
張師傅還是怕他們答應了卻不去,幹脆讓自己媳婦回家帶着孩子們買菜做飯去,自己留了下來跟林大軍和三個孩子說話。還看了兩個大的錄取通知書,羨慕的一直誇。這次高考他家沒人參加,看着這兩個準大學生,可眼氣死了。林紅旗本來想去找老疤說說話的,他在這不走,也沒去成,隻好等晚上再去了。
張師傅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正準備拉着林大軍一家四口回家,卻被一群人堵住了。
縣城就這麼大一點,都是熟人,林家回來的事根本就瞞不住任何人。他們回來的事下午就被食堂的人傳出去了,等林大軍去車隊找張師傅的時候,那就傳的更快了。
林大軍原來在文華縣就認識很多人,方方面面的人都有他的好朋友,後來因為養了小明,搬家後才慢慢斷了聯系,大家本來還覺得他是有了更好的去向看不上窮兄弟了,直到運動結束後張師傅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大家才知道林大軍是為什麼,都誇他是個俠肝義膽的人物,一聽說他一家回來了,兩個孩子還都考上了大學,這不,沒人商量,大家夥下班就一起來了。食品廠的領導,車隊的領導,老疤,肖主席,小肖,這些人都在其中。
老疤的黑市已經不叫黑市了,運動結束後,革委會的人都倒台了,新來的縣領導對黑市不僅不反感,反而大力支持。老疤不用再給上面的人上供,價格反而都打了下來。現在的黑市不再是隻有夜裡有,早上就是集市,白天就是農貿市場,晚上就是夜市。老疤也不再擔心有人說他是投機倒把要把他抓起來,晚上也能睡個安穩覺了,心寬體胖,現在就是一個富态的黑胖子。要不是那塊疤還在,林紅旗好懸沒認出他來。
張師傅一開門,這群人一窩蜂一樣湧進來,大部分圍着林大軍噓寒問暖,罵他不講義氣,也看不起兄弟們,做好事呢捂那麼嚴實,當年也不說出來,說出來大家還會不幫他不成,還罵他這麼多年不肯回來看看老夥計們,可是把老夥計們忘了?要不是孩子上大學了要回來上墳是不是就永遠不回來了?肖主席為的一群人則是抓着小婉和小寶上上下下的看,還關心林紅旗的婚事,還欣慰說孩子們都長大了,還長得好,有出息,這下子美蘭九泉之下也能閉上眼了,還說明天食品廠也要派人跟他們一起去給張美蘭掃墓。老疤則是捶了林紅旗一下,非要林家晚上去吃燒烤去,還請他們去養豬場住兩天。現在養豬場已經公開化了,還給不少部隊單位供貨,雞,兔子,羊都養了不少,去住兩天,回家的時候再把年貨帶回去呀。
張師傅看這頓飯實在是回家吃不了了。林大軍跟他商量了一下,幹脆請來的都去食堂吃一頓飯算了,張師傅家也把做好的菜飯都端過去。
吃飯大家願意一起去,卻都不願意讓林大軍一個人出錢,大家都說,兩個孩子不容易,都考上了大學,這頓飯,大家一起請,算是給孩子們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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