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知十分沒有禮數,心裡又怕令顧敬之也失了面子,就想着起身先離席去。才剛邁開腳,便感覺到背後覆上隻手來,輕輕拍着她的背脊,替她順氣。她有些錯愕地轉眸,卻見他俯過身子,正朝着自己的一邊,如古潭般深不見底的黑眸露着鮮有的柔和。
顧敬之瞧她滿面通紅,又呆愣了的模樣,不禁心生好笑,便打趣道:“喝得這麼急作什麼,又沒人同你搶。”被他這麼一取笑,輕寒的臉越發地燒了起來,心裡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頓時無所适從。
沈木青突然大笑道:“小姑娘飲酒,倒是豪氣的很。”
輕寒忙說:“我本就不會飲酒,實在是失禮,讓沈伯伯見笑了。”
沈木青擺擺手,又顧自喝了一些酒,再開口時倒顯得有了幾分醉意,隻低聲喃喃道:“真是像……”
顧敬之見他酒勁上頭,便草草結束了筵席,又命嚴旋庭親自将他送回府去。從辦事處裡出來的時候,本就開了兩輛車,他給了其餘的随從一些吃酒的散錢,便讓他們下了崗哨,親自開了另一輛車。
輕寒坐在副座的位置,下意識瞥過頭去瞧他。他的神情很是專注,緊抿着兩片薄唇,這倒令她想起了那一日他為顧奕之挽袖的情景來,也是這般的認真仔細,可卻是怎麼都做不好事情。這麼想着,她便不自覺地吃笑起來。
車裡的後視鏡正巧映着她的笑臉,眉眼彎彎,恬靜淡雅,顧敬之晃了晃神,不禁開口問道:“這是想的什麼,這搬歡喜?”
輕寒拿捏了一番語氣才道:“我是在想,你認真起來的樣子,倒也是正經的很。”說着,便又是微微一笑,粉唇包裹着齊整的貝齒,清亮的眸子裡似漾着一泉春水,烏黑的瞳仁也亮晶晶的。
顧敬之的心裡猛地一蕩,突然憑空說了一句:“我帶你去看花罷。”
他真就帶她來看花了。
那是一片極為開闊的丘陵,青草鋪滿了整個地面,往更遠的前方延伸去,一眼竟望不到頭。草地上長着一叢又一叢的灌草,足有半人高,姹紫嫣紅的花朵便開在這一片片綠中。地上都是些叫不出名目的花草,她隻認得出一種五彩石竹來,通體的紫色帶些白色的花紋。這花素來耐寒厭暑,不過好在這裡地處涼僻,又有許多喬木高樹遮去不少陽光,所以倒也開得極好。
輕寒隐在叢叢的花草中,水青色的衣衫顯得與之極為融洽,她回過頭來,嘴角噙着淺淺的弧度。他看着她,忽然想到,這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毫無心事地說笑,那笑是直達心底的,燦燦的陽光照着她明媚的容顔,恍若籠了層淡淡的光。他就這麼出神地望着她,步子也沒再挪得動一步。到底是什麼時候,他見過她這樣的笑呢,又是什麼時候,她再也不曾這樣開懷過。
像是,很久了罷。
☆、05漩渦(4)
夜晚回到顧宅時,已經過了用餐的時間,輕寒便自己下廚,下了兩碗清湯淡水的面條。雪白的面條浸在乳色的湯汁裡,綠油油的蔥花飄在上頭,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她并沒有多好的廚藝,也不過是不至于難吃罷了,可顧敬之倒像是吃得十分滿足。想來是真的餓了,從早晨到現在都沒進過什麼食,中午又空腹飲了些酒,此刻的胃裡已經是刀割針刺得難受,就同火燒一般撓心。
輕寒拿着筷子撥弄碗裡的面條,挑起幾根又放下,和着湯攪一攪,再挑起幾根,送到嘴裡的卻是寥寥。她想着從昨兒個夜裡出事到現在,自己便沒見過顧信之,更是不知白天他們一道出去又發生了些什麼,心下實在好奇,“昨天夜裡的事,都解決了麼?”
顧敬之低着頭“嗯”了一聲,咽下最後一口面條後,才擡頭拿手帕擦了擦嘴,“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
飯廳的角落裡傳來一聲輕笑,原是那顧信之不知何時站在那裡,手裡握着瓶黃澄澄的洋酒。顧宅廚房的底下是一個極大地酒窖,珍藏的酒從古今至中外,不勝枚舉,他剛剛應當是從那酒窖裡上來的。
顧信之一步步走得緩慢,甚是有些虛浮,待他靠近了,輕寒才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想是已經喝了不少。他猩紅着一雙眼睛,臉上倒是挂着笑,一下便湊到她面前,道:“是啊,四弟妹何須操這份兒閑心,好好當你的督軍夫人便是了。”
輕寒着實被他這一舉動吓到了,當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椅子被她從地上推開,發出吱啦的刺耳聲。顧敬之亦是倏地站起身,将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道:“大哥,你喝醉了。”
顧信之邪肆地咧了咧嘴,輕哼了一聲,眼裡滿是傲慢與不屑,晃蕩着手裡的酒瓶往大廳走去,“我清醒的很,不如一起喝一杯?”
顧敬之轉身對她說道:“你先回房去。”
輕寒跟在他身後出了飯廳,直接往了樓上去,卻并未進屋,隻是蹲着躲在圍欄下,但并不敢将腦袋探出去,耳朵緊貼着欄柱細細聽着樓下的動靜。隻是這樓實在是大的空曠,他們說話的聲音又小,便是什麼也聽不清。正當懊喪之際,她忽然想到了顧信之所說的話,方才因受了驚吓,沒能好好反映過來他話中的意味,現在定心一想,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得了。
她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憂心,若真是他掌了實權,揚眉吐氣自然是好的,可卻是不知又會有多少暗箭向他們射來。想到這裡,輕寒不禁自嘲着苦笑一番,她居然下意識便将自己與他綁到了一處去,什麼他們,什麼我們,她與他向來都是兩條路上的人,從前是這樣,以後也隻能是這樣。她輕輕歎了口氣,聲音細若蚊蠅。
再回神時,隻聽到了酒杯碰撞後發出的清脆聲響,顧敬之擡頭望了望那消失了她背影的樓梯口,暗自籲氣,眼裡有着一絲無可奈何。
顧信之斜睨了他一眼,冷嗤道:“弟妹才走一會兒,不必如此焦心罷。”
顧敬之懶懶道:“哪裡來的焦心,大哥與大嫂才是伉俪情深,惹人豔羨。”
顧信之的眉目突然便狠了起來,将杯中的酒水緩緩地灑在細絨地毯上,“你無須拿她們來脅迫我,我向來不是什麼孝子賢夫。”
見他不再裝腔,顧敬之亦不再與他玩笑,一雙星目暗沉得如同雪地裡的冰窟,“所以你就做得這樣一手好戲,好讓昨天夜裡的那場炮火,将你名正言順地送上位。”
顧信之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眼裡閃過些許驚愕,半晌才道:“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顧敬之向後仰了仰頭“我看明白的事可不止這一件,你以為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覺麼,隻可惜,大哥你打的一手好算盤,卻不知縱是棋有千招,終究百密一疏,你沒想到我還能夠回來。你我也是誰都不曾想過,老頭子早就做好了打算。”
顧信之冷哼一聲:“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你心裡明明都清楚,卻仍舊是一聲不響地走了,還不是想讓老頭子死。”
顧敬之将手中的玻璃酒杯擱在茶幾上,閑适地往沙發裡一靠,“大哥是聰明人,這一回你滿盤算盡,卻是讓我當了一回麻雀,不過即使再有不甘,我勸你也快打消了那勞什子的念頭,否則……”
“否則怎樣?拿我妻母的性命來要挾我麼?”
顧敬之譏诮地笑着道:“她們的性命,大哥會放在眼裡?”他頓了一頓,“拿你一人的生死,足矣。”
顧信之蹙了蹙狹長的雙目,“忍氣吞聲這麼多年,終于露出真面目了,怕是早給憋壞了罷。”
顧敬之忽的大笑起來,就連藏在樓梯上的輕寒都能清楚地聽見他的笑聲,于是便大着膽子将頭往外頭伸了伸,這才隐約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我要是不藏着掖着,難不成還等着你大房的人把我也弄成老三那副樣子,當個十足的真傻子麼?”
這句話,輕寒是一字不落,聽得清清楚楚,頓時便怔在了那裡,又聽到顧信之的聲音,難掩話語中的嘲弄:“那也是老三命大,不然可是連個傻子都當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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