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暗了下來,像是被塊大黑幕布壓着般,又沉又悶,雖是涼爽的秋日,卻直讓人覺得一陣燥熱。
輕寒呆呆的坐在青石闆鋪的台階上,仍然緩不過神來,從出生到現在的十幾年光景,除了在宛城,自己哪裡都沒有去過,可是現在,卻突然要去到如此遠方。背井離鄉的倉惶突然就這樣冒了出來,她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
“小小年紀,這般歎氣作什麼?”林書倫邊說邊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輕寒擡頭看了他一眼,卻又支着下巴道:“我總是覺着,這一走,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風悄悄的吹過,粉色的花瓣無聲的落到地上,就像她清清淡淡的說話聲,輕輕的,卻足以讓聽的人心裡,都失了大大的一塊去。
在這個流離失所都是家常便飯的年代,連安穩的生活都快是一種奢求。本以為在宛城這個小小的地方,總可以平安的過完一世的生活,卻哪知終究是要毀在戰亂的惡火裡。
夜已深重,輕寒卻怎麼都睡不着。她坐起身,擰開床頭的薄紗罩燈,将一份被捏的皺巴巴的報紙仔細的攤開。
她一句一句細細瞧着,那報紙上說,南北兩方一直都處于水火不相容的境況,宛城作為兩方交界處,勢必将會面臨硝煙四起的境況,又加之位臨港口,難免外強不會乘火打劫。在宛城以南,各地軍閥占據一隅,然卻是群龍無首,如今大一統的局面也隻是勉強維持的表象,裡子卻是暗流湧動,早晚會有禍起蕭牆的一天。但以北則是大相徑庭,雖說亦有各地豪強占地稱王,但皆是零散各地邊緣,難成氣候。唯獨那甬平城,雄踞一方,更是将七省要地收于囊中,頗有大家之風範。
“所以,爸爸才決定要去甬平的。”輕寒喃喃着放下手中的報紙,卻是放不下滿懷心事,她轉頭望向窗外那幾近飽滿的圓月,複又輕輕念道:“甬平。”
此後不足半月,各項事宜便都安排妥當。宛城自然是沒什麼可耽擱的地方,倒是甬平這個去處,着實花了羅仲遠好一番氣力。好在有一故友,紮根略深,電報一來二去,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隻是從宛城到甬平并沒有直通的鐵路,走水路固然是極近,卻是一下子買不到船票,便隻好乘火車先到夾岙口再轉乘另一輛車。這一繞,便是足足多了一日的路程。
抵達的那日,天氣尤其的好,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讓人不住暈眩。火車的鳴笛聲像是要響破雲霄,望着不斷向後倒退的風景緩緩定格,輕寒不由的生出些淺淺的愁緒。
巨大的甬平二字,清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可前路漫漫未可知,亂世本就與奔波相襯,隻是不知道,災禍,會否就是必然的結局。
年年歲歲,不過流水浮雲,轉眼間,冬天便來了。
甬平的冬天,相較于宛城是極其不同的,風是疾勁且幹燥的,吹在臉上就像是刀子刮擦過一般冷澀。偏偏輕寒又是個及其怕冷的,終日裡的手腳冰涼,好生不自在。
這日一早,天竟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那雪花大片大片的往下落,像是被扯碎了的棉絮般漫天飛舞。輕寒撩開窗簾的一角,着實吃了一驚,這般大雪,倒也是難得見一次。整個院落都銀裝素裹,滿地的積雪襯的房屋都閃閃發光,亮堂極了。
梳洗過後,吃了簡單的早餐,輕寒正準備去學堂,羅仲遠卻叫住她,道:“今日邀了你陸伯伯一家來作客,下了學堂就不要耽擱了。
父親口中的陸伯伯,名曰陸兆坤,在甬平是個有着些許臉面的商人。這次羅家舉家遷徙,便是他出了最大的力。不僅為他們尋得好住處,連帶着輕寒上的學堂也安排得宜——一所頗有名望的西洋學堂。如此恩情,自然是要鄭重感謝的。
這天因着下大雪的緣故,一過午時,學堂便早早下了課。輕寒想着天色不晚,便應了莫筱棠的約,去了福錦茶樓吃茶。這莫筱棠,與羅輕寒同上一所學堂,家裡做了點小生意,算是個富人家裡的小姐,卻沒有一點驕縱的毛病,整日裡見了人就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好相處得很,這一來二去,倆人便是相熟極了。
說說笑笑間,就到了茶樓底下。福錦茶樓的出名,并不在于它的茶有多上乘,而在于它的二樓自成一色的風景。要是趕上好時候,挑得一處佳座,更是能望盡封河以内近半個甬平城的山河風光。兩人正欲往二樓去,卻是被老闆攔了下來,說是顧家的四少爺包了上頭整一層,正和盛家的小姐一道喝茶,閑雜人等打攪不得。
“罷了罷了,權當運氣不好,看不得樓上的好風景了。”莫筱棠擺擺手,随意尋了一張桌子坐下來,點了一壺百花茶和一碟蜜餞果子。
“樓上的是什麼人呐?派頭這麼大。”輕寒朝着二樓的樓道口看了看問道。
“你初來乍到,不曉得倒也正常。樓上那兩位,來頭可都不小咧。一個是巡閱使家的四少爺,另一個,是甬平城最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莫筱棠捏了個果子邊往嘴巴裡丢,含糊不清地說。
輕寒雖然來日不多,但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掌着包括甬平在内七省大權的顧汝生可謂是名震四方,又以江北巡閱使的身份,成了名副其實的江北皇帝。任是在宛城的時候,報紙上也是時常能看到此人的消息。
另一位卻是不怎麼知曉,隻道是這甬平最有錢的商賈人家。不過,既然能在這權力中心獨占鳌頭,想必在整個兒北方亦是首屈一指的。
平日裡時常來光顧這間茶樓,為的也就是它樓上極好的風景,可今日沒得這般的好景緻,也略顯無趣,兩個人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忽聽得四下一片寂靜,原來是這樓上的人正往下來,堂中的茶客個個都盯着門口望着,仿若是等着出難得的好戲。
她們的位置是背對着門口的,所以也瞧不清對方的模樣,隻見得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迅速從門口一閃而出。
一時間,大堂裡又是一片唏噓之聲,卻是并未有人注意到,在他們十數米之後,一年近中旬之人,将帽檐壓得低低的,由兩個随從引路,步履匆匆的往茶樓後門離去。
☆、01花開花落幾人曉(2)
家裡正在籌備待客,自然是有些忙亂的。雲姻這邊剛巧生完火盆,擡眼便見到羅輕寒踏進了大門。她是自父母雙逝之後,在羅家尋的這份差事,本想着異鄉人習性不同,多少是有些難伺候的,但是這一家上下竟都是面善心善,待下人極為和氣,所以自己自然是竭心盡力地服侍。
“姑娘,你可算回來了,太太問了我好些次呢,說是你何時下課。”雲姻停下手裡的活說道。
輕寒隻低低“嗯”了一聲,便躲進了房中。她平日裡最喜好清靜,除去上學堂的時間,若不是有什麼出門的必要,再是斷斷不會出戶的。雲姻見她不講話,便也是識趣的自個兒去回了話。
冬日裡的日頭落得快,轉眼間外頭就是灰暗暗的一片了,輕寒剛擰開桌台上的燈,便聽得外頭一陣的喧鬧。她撥開窗簾的一角,正好看見兩個人從自家大門進來,前頭那個霜鬓泛白,着一件黑色西式服裝,正與父親講着話;後面跟着的,是一年輕的男子,同樣穿着西式的便服,一副儒雅書生的模樣。
“這人長得倒是眉目秀氣。”忽然覺得耳邊傳來一股熱氣,輕寒驚得差點叫出聲,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林書倫,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進了屋子,此刻正含笑盯着她。
“你何時進來的?也不作聲,怪吓人!”輕寒像是驚魂甫定,一邊捋着胸口,一邊佯怒道。
“姨母打發我來叫你,可你淨瞧着人家,自然看不見我啦。”林書倫捉弄似的打趣着她。自從與羅家一道搬來甬平,林書倫也沒找别的住處,就在這小院裡住下,鄰裡都隻當他與輕寒是同胞的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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