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怨!"
她打心底裡沒有真正地怨過他。她不怨他震怒之下封了鐘粹宮,一直對她和胤禛的關系耿耿于懷的他,在那種情況下,這樣的朝代,這樣的身份,是自然而然的決定;聽聞他獨寵萬琉哈氏,思想過來,她也不怨,他的路那樣難走,總要找尋些寄托樂趣,扶持着他砥砺前行。對他,惟有想念,想念他誇贊她茶泡得好時的淺笑,想念他在她耳邊輕喚她名字時的親昵,想念他穿越衆人尋覓她身影時的視線,想念地心力枯竭,自暴自棄在思念的海洋中沉淪,連呼吸都覺得多餘。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他,她以為會在思念中把自己耗折直至死去,可是胤稹以獨有的殘忍方式,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然後柔情萬丈地一寸寸來修補她破碎的心。
“不怨!”簡單的兩個字就打發了!哈,他苦澀地笑,想起剛才在小花園看到她神清氣爽地在池邊喂魚,胤禛推開窗時的笑容。她說不願意走,他俨然成了入侵者,粗暴地把幅和諧畫面撕成兩半。可秦蘇德的控詞,如蟬死前的泣訴,說洛英為他流的那些淚,受的那些苦,又一字一字地銘刻在他心裡,那時她真是愛他的,隻是到了胤禛那裡,她也過得很好。
她的字典裡沒有"從一而終"這四個字,究竟是個沒有心的女人!他哂然一笑,厭棄她起來,道:"很好!你這麼放得下,倒是意料之外。此番找你回來,本是念着舊情,看來過去的事對你全然沒有影響,你時時可以重新開始!"
沒有影響?他不知道她多少次午夜夢回輾轉反側,百轉千回揉碎心肝,從夏到秋,從秋到冬,睡不穩,吃不下,聞花流淚,聽鳥驚心。好吧,沒有影響,做個任人擺布的木偶,就是被撕扯蹂躏,還是咧着嘴傻笑。
第40章玉碎
她側過頭,對着他嫣然一笑,沒有說話。
這一笑徹底激怒了他,他暴躁地推開隔在兩人之間的靠枕,長胳膊伸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拎到眼前,逼視着,怒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羞恥!你即委身與他,為何在朕面前賣弄風情?你即成了朕的人,緣何又在他那裡如魚得水?讓你走,你又不走!為了你,我們父子不象父子,君臣不象君臣,你,你....."他氣極了,脫口而出"你怎麼不去死!"
她離他那麼近,熟悉的龍涎香陣陣襲來,她想起往日匍匐在他胸前,這極具侵略性的香味伴随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密密匝匝地把她整個人團團圍住,她一意地鑽到他懷裡,恨不得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可轉眼間,她的腦海中又響起了“盡管喜歡我,我絕對對得住你”的話,畫面上胤禛瘦長手指輕扣她腰,鳳目深情凝視。是呵,她的存在使他們這麼困擾,這出鬧劇,罪魁禍首是她,他們為難,她也累,就是死,也要做個了斷,再也不能給彼此希望。她看着他,那威嚴的眼底裡的一絲脆弱讓她心痛起來,她閉上了眼睛,任憑他萬念俱灰。
他看到她惶惑的眼神,似柔情,似思戀,似困惑,似決絕,長長的睫毛蓋下來,鼻翼翕動着,而後恢複了平靜,平靜地好似睡着了一般,她不訴,也不鬧,安靜地對待他的震怒,難道她心裡真的沒有他了?他的疲倦遍布全身,手一松,洛英跌落在車廂的一角,車身震動,但是她一聲不吭,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轉過身去,注視着透過竹簾散落在車内的光線,緩不過神來。
除非皇帝手谕,任何人不得進入暢春園。
依舊是延爽樓,那個昔日盛滿洛英新嫁娘般喜悅的小樓,如今與居住在此的女主人一樣凄涼。
兩個宮女,兩個太監的配置,所不同的是,這些人全都是啞巴,隻是伺候她的起居,不能開口說一句話。
她的活動範圍,局限在延爽樓及其周圍五十米左右,任何舉動,必須在宮女的眼前進行,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囚禁。
自入暢春園之後,氣溫驟降,她站在窗前,窗外那片海子連底凍,看着比岩石還堅硬,橫亘在她和海子之間的是一輪輪窗棂,延爽樓的每扇窗戶外都釘上了密密的木條,窗戶可以打開,可木條之間的空間隻夠伸出一隻手。回顧室内,這房間就是連剪刀針線這樣的女紅都找不到,他問她怎麼不死,其實還在煞費苦心地防着她死,留着她,是否為着舊情?她懶得去想,她的心和腦子就象這窗外的海子一樣,岩石一般,如今就是刺上一刀,血也已經凝固地流不出來。
顧順函回到暢春園繼續當他的總管,他來看過她,見她雖是消瘦,蒼白的臉上一抹顔色都無,臨風而動宛若遊龍的翩跹逸姿猶在,他想起德子的話,開始相信那絕不是瘋言瘋語,這是潦倒在人間的仙女,遲早有一天又能羽化升仙。
洛英讓他坐,他沾着半個屁股坐下,不着邊際地閑扯東西,她問德子,他說德子現在好得很,在禦前當差,她問如蟬,他支吾了一下,說如蟬出宮嫁人去了。
“那好!”她點頭,僵硬的嘴角松動了一下。
“是!是好!”他讪讪地,稍候片刻,又意有所指地說:“可…可不是大家都好嗎!”。
她沒說話,眼裡俱是哀傷。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顧順函不免心慌。揣度着皇帝的意思,他說了謊,其實德子自知知道的太多,吞金自盡;在掖庭當差的如蟬,被背後一把利劍插中腰部,總算奄奄一息地留到見皇帝一面,撒手而去。她倒也算死得其所,明面上體貼入微,實質忌恨洛英害得她失去了禦前的職位,從此與皇帝失之交臂,所以一受誘惑,就走上了邪路。不過,這些在宮裡都不算什麼,人人隻為自己,人人互相算計。人心啊,比這凍若磐石的海子還要冷,還要硬。
也有好處,任何人死了,任何人都不會悲傷。
打量着她的神色,他嗫嚅地拿捏話語:“您不在的那些日子萬歲爺…”
她截住他的話頭,道:“顧公公,你得空了便多來看看我,你瞧我這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皇帝一直在暢春園沒有走。一湖之隔是澹甯居,曾經她焦灼而甜蜜地坐在窗前看着對岸的燈火來估算他什麼時候結束一天的政務,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出現在她身邊。如今澹甯居的燈火夜夜亮着,她還是天天坐在窗口,可那些燈火是否亮着已經對她沒有任何意義。記憶中揮之不去的腳步聲不會再由遠而近地象踏在她心房上一樣嗒嗒響起。他不來看她,她也不希望再面對他。
他向來休息時間就短,這段時間更拼了命地連軸轉,子時還在料理政務,過了子時,又移步到離延爽樓更近的湖心閣,那裡總有一群珠環翠繞的妃嫔侍女迎候着他,他就好似傳說中同時擁有數百女子的蘇丹國王一樣,置身花叢中,左擁右抱,放浪形骸。木窗不甚隔音,歌舞聲,嬉鬧聲不絕于耳,她本就難眠,這樣的夜晚,往往醒着就是一夜。
這天夜裡,樂聲歌聲,女子們的笑聲、尖叫聲都遠去了,夜晚恢複了靜谧,她躺在床上,廖稀的星漢隔着層層木格子在她眼前閃耀。沒有在想任何事情,可就是精神奕奕地難以入睡。輾轉反側心意更是煩躁,她做了個點燈的手勢給啞巴侍女,燈亮後起身攤開抄了一半的“心經”,抄經能讓人心靜,她深深呼吸一口,提筆抄寫起來。可是不久,隔窗又傳來低靡的曲調,擡頭看,湖心閣還燃着一盞燈,可見人影憧憧,面對窗戶的榻上,有人躺着,大概是皇帝,榻前,有一個近似裸身的女子,扭動着腰肢,極盡風情地跳着撩人的舞蹈。
繼續寫,可是遊離暗淡的音樂像絲線般入耳擾思。她撂開筆,熄了燈,回到床上,攏上被子,蒙住了頭強制性地閉眼。
“啪啪啪”,有人催命似地叩樓下的門,門開了,細碎腳步聲踏踩樓梯,太監貼着房門尖聲說:"皇上請姑娘現在就去湖心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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