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在做着飛天夢,可是陪嫁出宮使她徹底斷絕了親近皇上升為妃嫔的機會與念頭。從宮裡來到額驸府,她比格格更加失落,更加惶『惑』而不知所措。當格格想方設法地與周圍環境做對的時候,她是最興奮的那一個,煽風點火地幫着出主意,因為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心中的惶『惑』與茫然。
在額驸府裡,她一直沒找到自己的角『色』,這使她有種失去了舞台的『迷』茫,直到今天回到宮裡,重新見到皇上,她身上的戲骨才忽然清醒了,重新給自己安排了戲份。建甯與順治的兄妹相見尤其令她入戲,當建甯在順治懷裡哭泣的時候,她也一直牽起衣袖在輕輕地拭淚,她的動作是那麼優美,就像戲子在戲台上舞動水袖。她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注意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蘭花指,注意她一颦一笑的恰到好處。
輪到她上前請安的時候,她的這種主角的感覺就更重了,她有意地延俄着請安的時間,把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很輕,很慢,仿佛弱不勝衣,情不自禁。雖然沒有擡頭,然而她覺得這時候順治一定在看自己,他們之間有着最隐密的交流。直到她站起來走向一邊的時候,她仍然覺得順治的眼光在追随着她的身影。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冥想,隻聽順治問道:"你不是皇後的侍女嗎?怎麼會在這裡?"綠腰驚愕地擡起頭來,才知道有人搶了她的戲,那是子衿。
子衿正跪在綠腰剛才跪着的地方給皇上請安,并且在聽到"皇後"兩個字後,一下子就哭了,磕頭說:"皇上,奴婢冒死求見,就是想禀告皇上:皇後是冤枉的。皇後委屈呀。請皇上為皇後做主,懲罰奴婢吧。"
綠腰的妒意油然而起,眼中『射』出怨毒的光,但是仍然沒有人留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子衿身上,連建甯也在替她說話,用一種撒嬌的口吻親昵地向順治求情:"剛才我來遲了,就是在門口遇見了她,她哭着求我帶她進來,說有要緊事向皇上禀報。我看她這麼忠心,就帶她進來了。哥哥不怪我吧?"接着不等順治回答,就轉向子衿吩咐,"有什麼話,你就快說吧。"
于是子衿便滔滔不絕而磕磕絆絆地講述起來,從皇後入宮前對這場婚姻有多麼向往、重視,講到入宮後受到的種種冷遇,寂寞與孤單,接着講到年初萬壽節上的那條九龍腰帶,最後說,"請皇上處罰奴婢的膽大妄為和自不量力吧,隻要能原諒皇後,哪怕就是把奴婢淩遲也是願意的。"
"原來那腰帶是你繡的,很好的針線。"順治微微點頭,"那腰帶你還留着嗎?"
"皇後剪掉了。"子衿低下頭羞愧地說。
順治又點了點頭,似乎還微笑了一下。建甯有些說不準。在子衿涕淚交流的訴說中,她一直饒有興緻地觀察着哥哥的反應。她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感覺到,哥哥真是大人了,是個威嚴的皇上。面對着子衿這樣感『性』而激烈的訴說,他竟然可以做到面無表情,紋絲不動。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有喜怒,除非是他想讓人家知道他的好惡,否則,他表現出來的就隻有這樣永恒不變的一副君主的态度。
建甯為自己剛才忘情的哭泣感到羞愧,同時對那個剛剛被廢的皇後起了極大的好奇,她想,原來慧敏也是會覺得寂寞的,看她那麼喜歡炫耀皇後的儀仗,還以為她很喜歡做皇後呢,原來她并不喜歡這個宮殿。福至心靈般,她忽然意識到該是暫停這段『插』曲的時候了,皇帝哥哥是不可能當場做出任何反應與決斷的,是自己把子衿帶進來的,也得由自己把她送出去。
想到這一點,建甯覺得自己也瞬間成了大人,懂得進退了,她繼續用一種撒嬌的口吻說:"好了,說完皇後的事,說說秀女吧。我還給平湖和遠山準備了禮物呢,哥哥召她們進來讓我見見好不好?"
"平湖和遠山?"順治笑了,這一回是自在的,毫無保留的,他帶着縱容的語氣說,"你的花樣兒還真多。不過,說起來你真該好好跟平湖學習,她年紀比你還小呢,學問可比你大多了。"
當平湖和遠山走進绛雪軒的時候,建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儲秀宮裡那個糊燈籠的秀女。她不禁離座站起,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說:"是你呀。"
平湖卻輕輕地掙脫了她的手,再次裣衽施禮:"參見格格。"她的嚴肅與嬌娜有種形容不出的韻緻,仿佛一朵桃花迎風綻放。建甯微微震動,當她握着平湖的手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就更強烈了。印象可能會含糊,但感覺不會。她執拗地再次拉住平湖的手,用力不讓她甩開,盯着她的眼睛說:"我是不是見過你?"
平湖被動地擡起眼來,冷冷清清地說:"是的,格格上次來過儲秀宮,燒了我的燈籠。"
"不是那一次,是……"建甯結舌,不是那次,又是哪次呢?她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平湖?平湖的手柔軟清涼,有着說不出的細膩,眼神堅定明亮,藏着深深的悲哀,那五官過于精緻了,真像是一朵精雕細刻的桃花,這一朵桃花,和那一朵桃花,究竟有什麼不同?
熟悉的感覺就像按圖索骥般一點點找回來,每分每秒都在增長,建甯笃定她們從前是認得的,并且有過很深的交情。可是,她到底是誰?她拉着她的手,執着地問:"你以前真的不認識我嗎?"
遠山看到建甯拉着平湖的手不放,不禁覺得嫉妒。從入宮那天起,她就知道平湖是自己最大的對手,最勁的強敵,而當她們一同跪在皇上面前等待"賞荷包"或是"撂牌子"的時候,她就更加清楚了:在皇上的心目中,這一屆秀女裡隻有平湖可以與她一較高低,平分秋『色』。這使她時時處處都不自禁地要和平湖比較,而最讓她難過的是,平湖就好像勝券在握似的,一直用一種近乎于置身事外的态度來對待她的挑戰,仿佛胸有成竹,又似不屑為伍,這就更讓遠山覺得難過,覺得不能輸了。
比如今天,整個儲秀宮裡隻有兩位小主得到格格的特别召見,這當然是一種光榮,可是當兩個人一同謝恩時,格格卻隻對平湖格外垂青,那不就意味着自己輸了嗎?遠山可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她看着茶桌上的各『色』細點,顯然是經過茶膳房特地準備的,是為了迎接格格回宮吧?不難判斷,皇上和這位十四格格的感情相當好,盡管這已經是一個嫁出宮去的格格,但是她住得這樣近,随時擡起腳就可以回到宮裡來,她的意見一定會直接影響皇上的喜惡的。進宮這麼久,遠山多少也聽過一些關于建甯格格的傳聞,知道她貪吃、貪玩、喜歡惡作劇,是這宮裡最不安靜的格格,對付她,最有效的方法莫過于新鮮玩意兒。這樣的金枝玉葉,應該是不難讨好的。
遠山笑笑,做了個萬福:"遠山謝格格賞賜,遠山家鄉也有些小玩意兒,雖不值什麼錢,卻也新鮮,現欲獻給格格,又恐微薄,請格格恕罪。"
建甯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地吸引了過來,笑道:"你有好東西給我,怎麼還會怪罪?是什麼?"
"是整整一匣子上『色』泥人兒,都扮的戲曲故事,也有《西廂記》,也有《牡丹亭》,每匣都不一樣的。"遠山微笑,"格格見慣了金的玉的,跟格格說泥人兒,真是不好意思。"
其實她說得謙虛了,那些泥人是在她進宮前,父親專門請了中原最有名的泥人張用了大半年的時候捏制而成的。是用五『色』土摻着米漿,捶搗成模再捏出眼耳口鼻,然後封蠟收油,隻要存放得宜,過一百年也不會朽壞;最貴重的還是顔料,都不是普通的赭黃绛紅靓藍草綠,而是用朱砂、藍寶石末、金粉等層層塗砌,就是風吹水洗也不會褪『色』。這樣的泥人,隻怕普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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