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這就出來了,吵什麼呀?你把人家的腳都燙成這樣了,還不饒人呢?”嚴媽的身後,金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手上還拿着半塊幹冷的饅頭,嘴裡一邊嚼着饅頭,一邊說着話。
“喲,金爺,您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吃不了兜着走啊!在我這白沾了嚴媽的便宜還得拿着口吃的,您這可是真劃算啊!”袁嬌嬌尖尖的嗓音在一旁又響了起來。
“我……我……”金爺剛想說話,卻聽到我們的二樓最中間的地方傳來了蹬蹬的腳步聲,我們大家不約而同地尋聲望去,卻隻見金花穿着一件水紅色的旗袍,站在二樓的欄杆處,正向下張望着,那一雙美麗的鳳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神情,道:“都快晌午了,你們還讓不讓人歇着了?吵吵嚷嚷的!”
“漂亮,漂亮,不愧是怡春院的頭牌啊!這怡春院的姑娘是一茬比一茬靓啊!”金爺翹起大拇指,啧啧地稱贊道。
“金爺,您就别在這泛酸了,您看看嚴媽,醋壇子都倒到心裡去了,想當年嚴媽不也是我們怡春院的頭牌?您老不也是在嚴媽的身子上滾過來的?”錢坤的這句略帶葷腥的話,惹得滿院子的姑娘都哈哈大笑起來,樓上的金花,頭一仰,臉一扭,轉身進了屋。
“錢坤,送客!”袁嬌嬌大聲對錢坤說道。
“是掌櫃的!”錢坤答應着,就伸出手,對着金爺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金爺,請吧!”
“我知道走,哼,想當年,你們每日不都是派人請我來的?真是的,我的鳥呢?鳥呢?”金爺的嘴裡還在叨叨着,那頂就氈帽下的花白的辮子顯得更加顯眼了。
“這呢!金爺,您拿好,您慢走!送客咧!”錢坤将那個根本就沒有鳥的空鳥籠遞到了金爺的手中,然後掀開門簾,大聲地喊着。
我擡眼看着依舊站在那裡的嚴媽,她的眼角布滿了魚尾紋,但是卻流露出無限的依戀,這種眼神與她的年紀是多麼的不相稱啊!嚴媽許是想起了她做頭牌時的無限分光的日子吧!
第二十八章胭脂雪(3)
金爺總算是磨磨蹭蹭地一崴一崴地出了怡春院的大門,院子裡留下了姑娘們的嘲笑聲和議論聲。
“别笑了,都别顧着笑了,都各自回屋吃飯去,吃飽了,下午可還得幹活去呢!”袁嬌嬌站在院子中間命令道。
姑娘們三三兩兩地往自己的屋子裡走去。我和玉墜兒相互看了一眼,就往胭脂的身邊走去,想帶着胭脂一塊回屋。
“李君言、玉墜兒?你們兩個先回屋,一會就讓錢坤給你們送饅頭去,至于那個胭脂,就讓她站在那兒,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倔到什麼時候?”袁嬌嬌對着我和玉墜兒叫道。
我和玉墜兒隻好眼睜睜地看着胭脂站在那裡,慢慢地往我們自己的那個小房間挪動着步子。
我和玉墜兒的手緊緊地握着,我們的心也都是一樣地為胭脂糾結着,大家都是一塊被賣到怡春院的姐妹,可是我們卻隻能眼巴巴地看着胭脂挨打挨餓,我這個時候也在心裡埋怨胭脂不該那麼倔了,何苦呢?都已經被打了這麼多次了,還倔什麼啊?
我和玉墜兒都覺得胭脂今日中午又得挨餓了,胭脂昨夜就沒吃,早上也沒吃,剛才還挨了打,都已經昏倒了,若不是李廚娘的那半碗稀粥,胭脂說不定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呢!如果中午繼續不給吃的,胭脂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我們倆着急歸着急,可是也實在是沒有法子,隻能祈求老天保佑胭脂了。就在我和玉墜兒要進入房間的時候,從怡春院唯一的那個廚房裡,走出了一個高挑的身影,是李廚娘!我用手捅了玉墜兒一下,玉墜兒側着臉,瞟眼看過去,也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隻見李廚娘不慌不忙地走到胭脂的面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胭脂,聽李廚娘一句話,别倔了,啊?”
胭脂沒有做聲,袁嬌嬌有些得意地看了李廚娘一眼,道:“怎麼樣?李廚娘,你就别費心思了,這個胭脂,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我感覺到玉墜兒的手又緊握了我的手一下,我知道玉墜兒的意思,她是擔心李廚娘聽到袁嬌嬌的話,又會丢下胭脂不管了。
“掌櫃的,你就把這個胭脂交給我吧,讓我來開導開導她。”李廚娘對袁嬌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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