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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小妾（完）
作者：五月梅兒
楔子
一夜春雨過後，忽然間那漫山遍野的草和樹都綠了，花也都開了。
繁華而熱鬧的金陵城中，桃花紅、梨花白、迎春黃，各式各樣的花兒都迎着大好的春光争奇鬥豔。它們精神抖擻，容光煥發，花瓣兒托着花蕊，盡情招展着婀娜的身姿，綻放出嬌豔的容顔，呈現一片五彩缤紛的絢麗景象。
穿城而過的長江水也開始慢慢回暖了，經過一個冬天的苦苦期待，小鴨、小鵝都争先恐後地在這開春時節跳到水裡和魚兒一同嘻戲。它們蕩起層層碧綠的水波，在浪花中奏響春天裡歡暢的旋律。
天空無論是飄着白雲，或是灑着雨絲，鳥兒都在盡情地歌唱。似乎都在慶祝——春天來了。
今日本來也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因為今日，金陵城中的那位赫赫有名的蕭将軍就要到青樓來将我贖出去，贖出青樓，從良，而且是嫁給這麼一個有錢有勢的将軍做小妾，這是我的衆多姐妹們做夢都盼望發生的事情啊！可是我的心情卻不像這春天般燦爛，而是如陰雨綿綿的秋日般傷感。
一大清早，我們怡春院的老媽子嚴媽就來到了我這個頭牌紅姑娘的屋子，還沒開口說話，就抹起了眼淚，道：“君言啊，你這一去，還不知啥時候再能見上一面，你今日從了良，真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分，蕭将軍是個大好人，你好好跟着他過，就别再想着你的那個負心的牛郎了！”
“嚴媽，我會想着你的，我記着您的話的，有空我還會回來看您的。”
“呸、呸、呸，這是什麼地方，還回來？你出去以後，可千萬别再回來了，好姑娘，隻要你過的好，嚴媽就算沒白伺候你一場。”
我們正說着話，樓下傳來怡春院的掌櫃的袁嬌嬌的嬌滴滴的聲音：“君言姑娘，快下來，蕭将軍來了，接你出去呢！”
我拿上自己的包裹，來到樓下的院子裡，我的姐妹們已經在樓下等着送我了，和我一同被賣到這裡的玉墜兒緊緊地抱住了我，眼淚滴落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她是羨慕我的，可是我自己的内心卻并不想走出這座青樓，雖然我恨死了這個地方，恨死了這個讓我賣笑賣身的地方，但是我真的不想離開，因為在我的内心深處一直在着我深愛着的那個男人将我贖出去，他曾經對我發過誓，今生今世隻愛我一個，他曾經說過，等他籌到了銀子，就來贖我，然後正式娶我，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段甜蜜而溫馨的日子，我的心禁不住就會砰砰亂跳，他英俊年輕，是位富家公子，還是個洋學生，我知道他的名字，這個名字在我的心裡已經默念過幾千遍了：納蘭清寒。我在等待着我的納蘭清寒，可是我苦苦地等待了一年多了，也不曾再見到他，他到底怎麼了？難道他真的如嚴媽所說的那樣變心了嗎？
我對袁嬌嬌說道：“袁媽媽，可不可以部要蕭将軍贖我，我願意繼續和姐妹們在一起，和媽媽在一起。”
“天啊，我袁嬌嬌在這行裡幹了快三十年了，還真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有哪個煙花女子不盼着有人贖出去從良的，君言，你的這個要求媽媽想答應你，你是媽媽的頭牌紅姑娘，可是媽媽哪敢答應你啊！那個蕭将軍可是咱們這座金陵城的父母官，我袁嬌嬌可惹不起，我看你還是趕緊跟着蕭将軍走吧！”
萬般無奈，我隻好跟着蕭将軍上了一輛豪華的馬車，我不知道馬車要往哪裡去，隻知道我的身旁坐着那個要了我的初夜的男人，可是我的心裡卻一直在想着另外一個男人。
馬車一路疾馳着，我的思緒也飛到了往昔，回到了我的故鄉江南……
第一章江南（1）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一阕宋詞，一宛幽香，春日的江南，是風含情水含笑的江南，是詩詞文章的江南。春日的江南，如桃花鋪陳的詩篇；春日的江南，如流水譜寫的仙樂；春日的江南是文人騷客夢中的江南；春日的江南是溫柔妩媚的少女的江南。
春日的江南是一年中最美的，隻可惜現在不是春日，是蕭瑟的寒冬，是落雪的江南。
朔風凜冽，周天寒徹，整個江南似乎都被埋在堅冰底下，氣息奄奄，全然沒有了春日的勃勃生機與動人魅力，冬日的江南，是暗啞的，落光了葉子的樹橫插在天空中，孤零零的，歡樂和樹葉一起凋零了。希望掩埋在凍土的深處，生活的光彩就如同那褪盡的綠色一般，消失了，就連秦淮河上的歌聲也在這寒冬悄然隐沒了，在這個肅殺的嚴冬裡，隻有歎息，隻有耳邊的風聲和寒鴉的啼叫。
我們幾個女孩子都被綁着手一個連一個地用繩子牽着，坐在一艘小木船裡，船頭坐着一個中年男子，一臉的絡腮胡子，穿着粗布做的新棉襖，厚底布鞋，頭戴一頂舊氈帽，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
他就是帶我們這幾個女孩子到這個六朝古都的金陵古城來給大戶人家做事的韓爺——韓大魁。那日他到我們的小村子去的時候，哀家挨戶地找年輕漂亮的窮人家的女兒，說是介紹到金陵城的大戶人家去做幫工，每個月都能吃飽穿暖，還能拿上月錢，這對于我們這些窮人家是一個多麼大的誘惑啊！我娘和街坊的幾個女孩兒家的母親一合計，覺得能找上個大戶人家做幫傭也算是給我們找了一個吃飯的地方，現如今這世道不安甯，皇上也都不知道能做多久，誰又能保證明日的事情呢？家家戶戶是連個飽飯都吃不上，也就隻有這麼個法子了，說不定做的好，這女孩兒還能每個月往家裡彙點錢呢！
我娘的心裡就是這麼個簡單而善良的想法，再加上爹病在床上也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家裡是一點收入也沒有，幾個月來，娘是東家借了借西家，能借的都借遍了，為了給爹看病，已經欠了一屁股的饑荒，我最小的弟弟也因為沒有奶吃而活活地餓死了，娘因為弟弟的死也變得有些呆滞了，看着娘哀愁的模樣，我又怎麼能忍心不答應娘呢？隻要是能為娘分擔一些憂愁，隻要是能為這個家掙到一點銀子，讓我做什麼力氣活都可以，讓我吃什麼苦我都願意，雖然我才十五歲，可是窮人家的女兒早當家，為了弟弟，為了娘，為了病重的爹，我毅然地告别了家鄉，跟着韓爺坐了船，順着家鄉的水道蜿蜒地來到了煙波浩渺的秦淮河。
第二章江南（2）
金陵城的人，願把秦淮河比做母親河，秦淮河是這座城市的靈魂。
十裡秦淮代表了曆史上金陵城的繁華，這裡自古就是大族聚居、商賈雲集、人文荟萃之地。這裡，不知淤積了多少的“六朝金粉”；這裡，曾經飄蕩着“秦淮八豔”的歌聲；這裡，如今還會飛出“舊時王謝堂前燕”；這裡，依稀還能聽到“空城寂寞回”的潮音……
我從烏篷船的小小的窗口向外張望着，水上很是冷清，或許是冬日的關系，河上來往的船隻并不多，偶見幾隻小船過來也是急匆匆地劃過，與我在書中所看到的那些欣賞秦淮無邊風月的小船的悠閑相比顯得是那麼的不同，或許秦淮隻是屬于春日，江南也隻是屬于春日的吧！
黃昏時分，又飄起了小雪，那雪花紛紛揚揚，比春日的梨花還要美，這時甚至連凜冽的北風似乎也變得溫柔了，吹着雪花，上下翻飛，十裡秦淮變得更加迷蒙。雪花輕輕地降落着，偶有幾朵落在我們的小船的舢闆上，我驚喜地看到了它的六個花瓣，看清了那六角的菱形，仿佛看到了一個童話世界。
我們幾個女孩子穿的衣服都很單薄，幾乎每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打了補丁的，這八個女孩子中有幾個我是在路上認識的，還有一個也是我們這個村子的，叫玉墜，現在就坐在我的右手邊。她的家就住在我家對面，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他們家的家境比我們家還糟糕，本來我們家父親沒生病的時候，我和大弟還能跟着教書的父親去學校念書識字，可是玉墜家就不行了，玉墜的父親死的早，家裡的孩子又多，她母親一個人靠着給别人洗補衣服過日子，日子過的很艱難，也是聽到韓爺說是能給找個大戶人家做幫傭，她的母親才讓玉墜和我做個伴一道去金陵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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