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個不确定的聲音在逐漸放大,其實看校服就知道了,‘姜秋’跟齊修澤、林言是同一間學校的學生,再怎麼生疏,也不至于“好不久見”——學校教學樓也不算大,同級生多半都在一層樓上課,哪怕是上廁所碰到的幾率都不小,可以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了。
……所以,他能分出哪個是‘姜秋’,哪個是自己?
姜秋覺得自己這想法未免太一廂情願,齊修澤再怎麼厲害,眼下也隻是個十歲的小學生而已。
況且,這隻是個夢。
夢醒了,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齊修澤這個人。
姜秋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念頭,強迫自己壓下那些莫須有的感動,但在對上齊修澤那雙隐含期盼的眼睛時,還是低低地應了一句“嗯”。
然後他看見齊修澤笑了起來,比起小時候那會兒要收斂一些,嘴角的弧度彎得不太大,卻也能看出他是真心高興。
他緊緊地收攏五指,将姜秋的手牢牢抓在手心裡。
姜秋感覺到他的掌心溫暖又有點汗濕,微微抖着,似乎剛才那鎮定的表現隻是個假象,實則在跟姜秋打招呼時,齊修澤心裡也十分緊張。
姜秋忍不住問他:“我擋住了大半張臉,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這邊。”齊修澤先帶着姜秋來了個急轉彎,把身後追着的學生又甩開一大截,然後跑向教學樓後面的一堵矮牆前。他松開姜秋的手,雙手攀着牆頭上的磚,擡腳踩在凸起的磚塊上,像攀岩一樣給姜秋進行示範,等爬到牆頭時,朝姜秋伸出手,“憑感覺猜的……我記得你說話的語氣。”
姜秋不可思議地看了他兩眼,他記住的不是他的聲音,而是說話的語氣?
姜秋自己都不知道,他說話時的語氣有什麼特别的。
“快,他們追過來了!”齊修澤壓低身體,趴在牆頭上去夠他的手。
姜秋嘴角一勾:“你先翻過去吧,這種事情我也很擅長,不用管我。”說着他按照齊修澤剛才示範的路徑,準确地踩在凸起的磚塊上,從最短的路徑爬上牆頭,速度之快,一氣呵成。
後面的人終于罵罵咧咧地追了上來,姜秋在口袋裡掏了掏,将剩下的鵝卵石也丢了出去:“小小年紀嘴巴這麼髒,素質教育白學了嗎?”
一砸一個準,幾個男生紛紛嚎叫着抱住腦袋,不敢再往前一步。
之前那個被砸破頭的男生更是站在了最後面,額角的血迹還沒擦過,心裡慫得一比,卻還強作兇惡。
姜秋懶得跟一群小屁孩耗下去,握住還騎在牆頭上不肯下去的齊修澤的手:“準備,三二一,跳!”
他跟齊修澤一塊跳下牆頭,趁對方被牆阻擋,迅速跑到街上,混入下班高峰的人群中。
徹底甩開那幾個高年級的學生後,姜秋跟齊修澤走在路燈底下,手裡還抓着個熱騰騰的漢堡包。
姜秋之前翻書包的時候就發現了,原主身上就沒有一分零花錢,也沒帶手機,這個時候手機大概還不流行,也難怪原主被困在廁所隔間裡都找不到幫手。
所以這漢堡還是齊修澤請的客。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确實很容易餓,消耗大又在長身體,在大量的運動之後肚子總會餓得咕咕叫。
姜秋咬了一大口漢堡,又側頭看了看齊修澤。
這孩子不愧是豪門出身,連吃個西洋肉夾馍看起來都慢條斯理的,隻不過是看起來慢,咀嚼速度還是很快的,吃得跟姜秋差不多快。
隻是姜秋吃得嘴角嘴唇都是番茄醬,齊修澤卻在保證速度的同時,又有辦法不讓醬料沾到自己的臉上。
齊修澤的眼睫毛很長,襯得那雙鳳眼更加深邃,五官立體而深刻,因為還沒正式發育的緣故,他的面部線條稍顯柔和,看起來雌雄莫辨,有種青少年獨特的美。
雖然長得很不錯,但年紀太小了,姜秋對他也沒什麼想法,反而以年長者自居,又想起了上次他在花園裡想跟齊修澤說、卻來不及說的事。
“我說,你下次好歹長點心,别一看到林言被人欺負就頭腦發熱沖過去保護。”姜秋語重心長道,“打不過你可以告訴老師,找門口保安,找家長。你那家世又不是紙糊的,雖然我不支持仗勢欺人,但偶爾有這個便利用一下也無妨,隻要你不主動欺壓别人就行,适當的自我保護也是很必要的。”
齊修澤看了他一眼,悶悶地低頭又啃了一口漢堡。
姜秋操着一顆老父親的心,繼續勸他:“林言都這麼大的人了,他也該學會獨立面對問題,不可能一直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你自己還是隻雛鳥呢,誰又能來保護你?”
“……我不需要保護。”齊修澤終于開口,“而且,我不是為了林言才到這裡上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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