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扶邑目不轉睛地瞅着他。此時偌大的莊府大院冷冷清清,家丁丫鬟皆遣散了,那些煩人的賓客也全都拒之門外,浮滿殘荷的池塘邊,隻有他與孟咎言二人。
莊扶邑在修善堂見到孟咎言時,少年人一向沉靜的眼睛倏地通紅,呆站在原地,張着口愣是發不出一點聲音。直到莊扶邑距他隻有一步之遙,他才緩緩地擡眸,眼神有些怯。
莊扶邑攬他入懷,在他耳邊喚了一聲“咎言”,孟咎言怔了許久才緩過神來,聲音極輕地喊他“哥哥”。
之後孟咎言随莊扶邑回到暌違十餘年的家裡,在這不久前,孟咎言還是以常璘徒弟的身份進出莊府,步步如履薄冰,周旋在莊扶登與莊夫人之間。
很早以前他就注意到莊扶邑,那時其他人在背後叫他狗陰陽,也有些手腳不幹淨的人對他動手動腳,這種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也并非無人知曉,隻是那些人視而不見。
有一回被莊扶邑看見了,出乎意料地,一向寬容溫和的莊少爺,沖冠一怒,将那個人狠揍了一頓,還特别歉疚地蹲在孟咎言身前,笨拙地拿帕子給他擦臉。
“其實慌的人隻有哥哥。”孟咎言談到那樁事,面上平靜無瀾,“哥哥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
莊扶邑的眼睛映在他的眸光裡,少年說,我在想如何殺你。
莊扶邑聞言溫聲而笑,脖頸處忽而隐隐有灼燒感,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眉,這個極細微的動作落在孟咎言眼裡。孟咎言說,有生以來,他隻慌過兩回。
第一回是為他娘親,第二回是為莊扶邑。
“我爹是個屠戶,他嗜酒如命,脾氣很壞,是個一無是處的男人。”
孟咎言口中的“爹”其實并非他親爹,屠戶不喊他名字,也不稱他為兒子,每回支使他端茶送水劈柴做飯時都喊他“小雜種”。
聽人家說,孟咎言的娘親是屠戶在路邊撿來的老婆,撿回家沒多久就發現肚子裡有貨,問她是誰的,她自己都說不出來。
屠戶常常喝得爛醉如泥,回到家裡撒酒瘋,手邊摸到什麼東西都當鞭子使,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當成牲畜,下手不分輕重。
“那天外面雷聲很響,他一身酒氣,推開門時,手裡拿着一把殺豬刀。閃電照進屋子裡,像白天一樣亮,地上是紅的,血跟雨一樣涼。我躲在豬圈裡,害怕,想喊人來,可是我不敢。我縮在草堆上,隻能咬自己的手。”
莊扶邑看着孟咎言,這個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出人意料地平靜,嘴角甚至挂着一抹淺笑,他伸手想摸摸他的眉眼,卻在耳側抽痛時猝然縮了回去。
在黑暗與恐懼中,孟咎言小心翼翼地熬到了十三歲,鄰家有人死于非命,請了陰陽先生來瞧。
那是孟咎言第一回見到常璘,那個讓人又惡又畏的“仙師”。
正是常璘給了孟咎言三尺寒刃,将他暗無天日的陰郁生活撕開了一道口子。
從屠戶飲酒到吐血,直至瞪着眼睛一邊嚎叫一邊爬向他,孟咎言始終渾身緊繃,他将嘴唇咬出了血。直到常璘出現,确認屠戶已經咽氣時,孟咎言才終于松了十三年來一直提着的一口氣。
原本孟咎言以為自此以後,他孑然一身了無牽挂,誰的命都賤。
他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糟蹋自己也好,戕害他人也罷,卻沒想到會再次面臨心慌意亂以至于手足無措的情況——當時,莊扶邑質問莊夫人是否與他人苟合,是否氣死莊老爺,是否殺死海棠并嫁禍給丫鬟,莊夫人抵死不認。
莊扶邑走後,莊夫人無意中跟孟咎言講出了莊扶邑親娘名諱。
孟咎言不知道,原來一抹黑的世界,還有與他血脈相連的人。
找不到莊扶邑的那幾天,他抱着娘親的骨灰,在修善堂冰冷的地面躺着,聽不見也看不見,宛如死屍。
“哥哥,你找到我時,是我平生最心慌的時刻,”孟咎言低聲說,“我怕你嫌我髒。我的這雙手,投過毒,掐過人,握過刀,盡是血腥味。甚至連我的身子都是髒的……我怕你說我不知廉恥,不肯承認我是你弟弟。”
莊扶邑心疼地攬他入懷,一如相認之時,他撫弄孟咎言的長發,講:“你怎樣我都不嫌棄。”
孟咎言擡起眼,揚起一抹笑容,帶着一股異常撩人的邪氣:“哥哥,你心悅我。”
他的語氣沒有絲毫的猶疑,十分笃定。
莊扶邑心裡咯噔一下,眼皮不合時宜地灼燒起來,他伸手摁住孟咎言靠近的唇,同時花費更大的氣力摁住自己噴薄欲出的熱望,沉下一顆狂跳不止的心:“咎言,如果我有一天離開了,你就跟你師父好好在一起,他會把你照顧得比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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