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額角青筋登時暴起,正待出言反駁,卻忽覺肩上猛然一沉,側目一看,竟是沐樾言蠻力出手将我壓制在旁,赫然對上我灼灼燃燒的一道目光,他還冷漠地沖我搖了搖頭。
然而此刻的我就像是一頭被人激怒的小獅子,隻知那段止箫是說不過我了,便要擺出至高權位的淩厲氣勢來壓迫我的言行,殊不知我近年來在沐樾言身邊呆得久了,雖多多少少有些怯懦忍讓,然骨子裡的那份倔強與不甘卻是絲毫未改半分。
如今驟然被人按得半跪在地,我非但不肯善罷甘休,反倒是從心底裡湧出一股無名怒火,彼時正以一種極為迅猛的燎原之勢,肆意在我胸口燃燒。
段止箫緩緩上前幾步,垂眸俯視我眼中流轉不斷的熠熠火光,旋即眉目一冷,擡颌斜睨我道:“怎麼?你似是對孤的做法頗有異議?”
我默然瞪向他的雙眸,心中不滿不言而喻。
“你認為孤待樾言薄情,絲毫不顧慮他的性命,是麼?”擡手指了指一旁的沐樾言,段止箫眸底陰翳一閃而過,轉而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得有些猙獰的光暈,“那好,孤便如你所願。”頓了頓,他又兀自背過身去,任由那宛若刀割般冷冽的聲音在大堂内久久回響:“孤尚有一妹歲珠,如今年僅十五,待到适齡出嫁,孤便将她賜予樾言為妻,以示我與樾言情同至親,堪比手足。”
此言一出,那一直在側旁聽的姜雲遲已是驚呼出聲,險些一個趔趄跌坐在地,而我亦是駭得心尖一涼,面色煞白,連連顫聲問道:“你說什麼?”
“是你先數落孤陷樾言于不義,現下孤将自己的親生妹妹嫁他為妻,你可還覺得滿意?”段止箫彎唇一笑,旋即偏頭望向一旁的沐樾言道,“樾言覺得如何?如今孤為你尋得一樁好姻緣,你高興不高興?”
我亦猛然側目觀察沐樾言的反應,卻是見得他始終面色平淡,默默不語,似是并無要出聲反對的意思。
那一刻,我是多麼強烈地渴盼着,他能夠毫不猶豫地出言拒絕……縱是簡簡單單地說上一個“不”字也好,隻要是當面回絕此事,比什麼都好……可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上一句話。
冰冷的沉默墜得我心中溢滿了失望。抿緊了嘴唇,我不再看他,轉而底下頭去,将所有委屈與傷心都憋在心口,隐忍而不發。
然而,真正的絕望,永遠都是在所有的失落與苦楚将思緒填滿之後,方才宛若洪水猛獸一般,毫無征兆地突襲而至。
“你方才還說,孤有意欺瞞于你,迫使你失手害死了秦泠的孩子……倘若師父泉下有知,定會為此痛苦不堪。”段止箫漫不經心地昂首道,“既是你自诩清高,不願與孤這做師兄的‘同流合污’,那倒也是剛剛恰好,近來雲遲即将南下前往觀晝城一帶監視段琬夜的行動,你且随她一起去便是。”
神色一僵,我顫巍巍地再度擡眸,滿面怆然地望向他那陰冷決絕的背影,隻覺胸口氣血一陣翻江倒海,仿若要從喉間紛湧而出,正待開口同他争辯什麼,卻是忽然又聽得他長長歎出了一口氣,似是凄哀又似是松懈一般地幽幽說道:“罷了,孤累了。”微微一頓,複又探手揉上眉心道,“你們都下去罷,讓孤一人先歇着。”
屋内其餘三人聽罷連忙應聲說是,俯首朝他微施一禮,旋即拖着我的胳膊齊齊退出了房間。
驟然迎上室外直撲面門的猛烈風雪,我那混沌不堪的思維便是瞬間被周圍寒冷至極的天氣凍得通透清明,遂兀自回想起方才與段止箫那段近乎瘋狂的對峙,不由駭得四肢一軟,全身乏力地跌坐在了雪地之上。
我一路渾渾噩噩由他三人拖拽着走了近半柱香的時間,如今陡然回魂,倒像是大夢初醒一般,腦袋昏沉的厲害。
沐樾言見狀并未伸手來扶,而是漠然伫立在旁冷眼旁觀,反倒是走在前方的姜雲遲回過身來,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急聲問道:“要不要緊啊?這麼大個人了,怎的連路也不會走?”
謝難酌亦是在旁關切問道:“可别是方才殿下一通脾氣把你給吓傻了吧?”
我攙住姜雲遲的手臂勉力站穩了身子,隐約覺着那背後的一處老傷口似乎又在無故生疼,然瞥了一眼沐樾言宛若冰霜的冷淡神色,終究是無以言說,遂僅僅是苦笑一聲,随口應道:“無事,站久了膝蓋發麻而已。”
言畢,我們四人倒也不再于這冰天雪地中繼續交談,索性加快了腳下步伐,一緻朝屋内遮蔽風雪的地方匆匆而去。
☆、憤怒
一行人緩步踏過了深淺不一的層層積雪,終是于廚房外的小茶間内紛紛站定。
謝難酌倒是沒有顧忌什麼,上蹿下跳地拉了門窗,生了火爐,複又一人倒了一杯熱茶放置于跟前,末了還一邊讪笑着,一邊提醒我們道:“趕緊的趁熱喝了,暖暖身子。”
我和姜雲遲應聲拉開椅子坐下,就着發燙的茶杯緊緊地握入手心裡,以暫緩方才被凍得四肢冰冷的僵硬狀态,而沐樾言則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始終緘默不語。
氣氛一時尴尬,讓人頗有些許不适,遂默然沉寂了一段時間,那姜雲遲終究是按捺不住那份焦躁脾氣,便忍不住兀自出聲說道:“你們都是怎麼回事啊?怎的都不肯說話了?”
我心中憋屈與怒火尚未平息,遂僅僅是低下了腦袋,悶聲說道:“你們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吓得我這小喽啰完全不敢吭聲。”
姜雲遲聽罷臉都青了,連連探手揪住我臂間衣衫道:“破丫頭片子,你今天又是怎麼回事?平日也沒見你火氣這樣大,怎麼偏偏就要對着太子發現使性子?”
我皺眉反駁道:“我沒有在使性子,我隻不過見不得旁人欺我瞞我,騙我做出此等有損醫德之事!”
“哎你……”
姜雲遲半句話未能說完,已是被那靜默已久的沐樾言倏然出聲打斷道:“所以現在鬧得殿下要把你趕到觀晝城去,你心裡滿意了嗎?”
尚未出口的話語登時哽在喉間,我愕然一眼迎上了他那宛若寒潭的冰冷面孔,良久都不知該如何辯駁。
“我早就說過,不論是生亦或是死,都是我自己的抉擇。”沐樾言沉聲繼續說道,“你不過是個毫不相關的局外人,又是何苦非要在旁說三道四,兀自将罪責強加于太子殿下頭上?”
我用力捧着手中茶杯,連帶着指節都在顯而易見地漸漸發白。半晌無言,強忍心中仿若有千斤重般的壓迫之感,繼而緩緩出聲說道:“是啊,我隻是個局外人而已,我說多少話你都聽不進去,而你家殿下就算是喘個氣你也要上去捧着,所以錯都在我頭上,是不是?”
姜謝二人在旁聽得蓦然一驚,慌忙一人拽了我一隻胳膊輕輕拉扯道:“快行了,别說了!”
然而話既出口,便再無從收回,那沐樾言聽罷面色陡然一僵,旋即偏過頭來,以那仿若鋒刃一般的淩厲目光直視我道:“你還不明白麼?殿下就算是借你之手,殺死秦泠腹中胎兒,卻也自始至終不曾傷你半分,你卻又是為何要反過頭來指責他的不是?”
“他的确沒有傷我半分,可他段止箫既是尊良善醫者為師,何故要做出此等有違師命的無情之事?”霍然從椅中站起身來,我毫不退縮地對上他那雙冷冽眼眸,語氣強硬地說道,“你說他無罪,你何不叫他親自走入秦泠房中瞧一瞧,女子小産,究竟會流多少鮮血和眼淚?”頓了頓,言語之間驟然堵上些許哀切之意,我聲音一澀,繼而幽幽說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替她擦身之時沾染的一手溫熱——那是我親手奪走的一條性命啊!他段止箫可以就此安枕無憂,可我卻是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過失!”
沐樾言眸色微微一滞,片刻不語,面上複又染上一層淺薄寒霜:“那你便一人去那觀晝城裡自怨自艾罷,屆時沒人能管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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