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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第1頁)

“雅茹,我應該一早便告訴你這些事,隻是因為我的懦弱,所以隐瞞至今。”

接着,康宇用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康宇年輕時,上的是一所菲律賓頂尖的大學。大學期間,他認識了一位兩情相悅的菲律賓女友。畢業後兩人談婚論嫁,但是此地的華人多不認可自己的子女與菲律賓當地人結婚。在家人巨大的阻力下,最終他和女友分開。過了幾年,他在父母的逼迫下相親認識了一位馬尼拉華人女性,兩個人在六年前完婚。婚後倆人因為性格不合,結婚一年後便開始分居。他向她提出離婚,但是菲律賓是個天主教國家,在此地,離婚是不被允許的。他和她沒有感情卻一直無法離婚,兩個人一個住在馬尼拉,一個人留在了達古潘。整整五年,他隻空有家庭的名義,實際上卻又處于一種沒有家庭的狀态。那個白發婦人是女方的母親,老人家無法理解當事人的狀況,隻偏執地認為他早在外有了第三者。

雅茹一直沉默地聽着,她仿佛聽到自己心中一根根絲線繃斷的聲音,仿佛心中長久以來所有的期待通通落空,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受。

“對不起,我對你不夠誠實,我應該一早便對你坦白。”康宇低下頭,眼中溢滿痛苦。那樣的痛苦刺痛了雅茹的眼睛,他一直是那樣陽光,讓人覺得溫暖。她想安慰他,卻不知道從何開口,也許她才是需要安慰的那個人。

他有些哽咽地繼續道:“那是家裡安排的相親,我和她沒有感情基礎,閃電結婚後,兩個人都非常的後悔、痛苦,到現在已經分居了整整五年。菲律賓是天主教國家,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能離婚的國家。五年來,我想了各種辦法,卻一直無法如願。”

雅茹到菲律賓前,并未留意此地的婚姻風俗,此時設身處地,隻覺得自己遇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話。現在在中國的大城市,離婚率接近50了,可是菲律賓竟然不讓離婚?不,更為讓她痛心的是,他竟然結過婚了?!而且,還無法離婚!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麼,一個可怕的詞彙從腦海深處襲來。她漸漸無法平靜,不,她不是小三,她也從不想成為小三!那算什麼?她的骨子裡頭是傳統的中國人,她期許的感情是從一而終,是忠誠,是白頭偕老!

康宇震驚地看着雅茹此刻的反應,她一向平靜溫和如水,可是現在的她身子顫抖,眼圈泛紅,一步步向後退去。他心内冰涼,知道雅茹對這個事實無法接受,伸出手想要抓住她:“雅茹,我害怕你知道真相,但卻從不想騙你。自從遇見你,我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我喜歡的人是你!”

“不要……不要……”整片藍天正在眼前慢慢倒塌,不知不覺中淚水滾滾而落,雅茹的聲音嘶啞幹澀:“你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我不要當别人的小三!”

康宇痛苦地伸開雙臂,将雅茹用力地擁入懷中:“我愛你,我害怕失去你,我不能承受失去你!”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雅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她深切地感覺到了他的痛苦,可是此時的她已無力自保。

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她奮力地推開了康宇,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康宇在她身後一聲聲的呼喚,她卻執拗地不肯回頭,隻是拼命地往前跑,淚水已如斷線的風筝,失去控制。她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隻想逃離此地,逃離這樣的事實,但是又能逃到哪裡去呢?自己到底該去往何方?又能去往何方?何處才有可以停泊的溫暖港灣?

待她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滿面淚痕地站在一條不知名的小巷正中。一輛突突車從旁駛過,她跳了上去。

回到宿舍後,雅茹未換衣服便躲進窄窄的小床上。她不自覺地翻開手機,信箱裡是一條條他發給自己的短信,之前她都舍不得删去的每一條信息。她看着咫尺之遙的天花闆,他的一颦一笑,一句話,一個眼神,似乎都在腦海中揮散不去。

腦海中,康宇寵溺的眼神:“和我在一起,你不用再帶錢出門”。腦海中,康宇遺憾的話語:“确定不請丫丫嗎?我不想你再做家務。”腦海中,是康宇溫暖的擁抱和溫柔的親吻。可是在此之前,早已有另一個女人擁有這一切,甚至現在還是他的妻子。

她曲起手臂和雙膝,将頭深深埋下。承認吧,雅茹,你嫉妒得發狂……

最難相聚易别離

上次見面之後,康宇打了無數的電話,發了無數的短信,雅茹都沒有理會。

一日晚餐時分,落英大姐在飯桌上對三個女孩子說:“各位,我昨天接到領隊的電話,她說這個月我們就要決定明年是否留任了。”雅茹算算日子,這才驚覺時間的流逝得迅速,而現在,在自己的這種情況下,就要決定明年是否繼續留任了?

大姐看着雅茹有些呆滞的表情,歎口氣:“你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不着急,還有一段時間,你考慮清楚。”

“大姐,你明年還要留任嗎?”雅茹問她,雖然時間不長,但是雅茹在心裡已将她當做真正的姐姐。

“我肯定不了,兩年時間已經夠了,女孩子年紀大了,總該回去結婚生子。”大姐很堅定自己的選擇。雅茹知道,大姐為了幫襯家裡,平日裡省吃儉用,打算用兩年支教生活存下的錢回家幫父母蓋房子。這樣的孝心和毅力,她一直很敬佩。

“莉莉、曉妮,你們呢?”

“我沒得選擇,我們幼教出國前規定了必須支教兩年,”曉妮無可奈何地說,“不過我明年可能會換到一家華校教學,畢竟我英語口語還是不行,在這種主流學校不太适合。”

“我喜歡這裡的學生和老師,應該還要留一年。”莉莉笑容滿面,她現在已愛上了幼教工作,而且已和當地老師已打成一片,留任是必然的了。

“雅茹,你呢?應該也會繼續留吧。”莉莉問她。她們都覺得她在此已有牽挂的人,應該會繼續留任,可是雅茹的回答讓她們迷惑不解。

她說:“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飯後,雅茹坐在學校操場旁的椅子上發呆,隻旺财在她的腳邊鑽來鑽去。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正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前,菲律賓雖然相對落後,但無疑是個美麗的國家,她喜歡自己的學生和工作。就學校而言,如果自己願意留任,自然是無限歡迎。可是,如果明年自己繼續留任,又究竟該如何與他相處?即使沒有感情,但他畢竟還是一個有家庭的男人?她真的能繼續喜歡他嗎?這些天她不願意接康宇的電話,不是因為她無法原諒康宇的隐瞞,而是曾經所受的教育,性格因素讓她無法接受成為别人家庭中的“小三”。再一年的留任和糾纏,對他們倆真的好嗎?留任或者不留任,也許決定了自己是否和他在一起。

在這樣的猶豫糾結中,菲律賓的聖誕節來臨了,學生們從聖誕的前一段時間便無心學習,街道上到處洋溢着聖誕節的歡樂氣息。學校裡開始放假了,雅茹拒絕了康宇的邀約,同時不想自己糾結地留在達古潘過聖誕節,于是她報了旅行團和一群志願者一起去了菲律賓南部的宿務(cebu)。

宿務是菲律賓的第二大城市,被譽為“南方皇後市”(eencityoftheuth)。宿務的海和達古潘很是不同,潔白細軟的沙灘,清澈湛藍的海水更加純粹而幹淨。白天時,熱帶燦爛的陽光,穿透淺淺的海水,照亮海底細細的白沙。下海浮潛可以撈到色彩絢麗的海星和珊瑚,彩色的小魚在身旁緩緩遊動。陽光下的海,清澈,透明,沒有風,沒有怒濤嘶嘯,淺綠色的海水鋪向天際,無邊的甯靜震撼人心。同行的志願者各個興奮激動,雅茹夾雜其中便顯得格外邊緣。

夜裡,坐在薄荷島上那宛若仙境的海岸線旁,月光似練,身旁不遠處便是糾纏在一起的情侶。雅茹靜靜地吹着海風,看似平靜,其實内心紛亂如麻,正是“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推開康宇,結過婚不是錯,不能離婚更不是他的錯,可如果自己愛他,為什麼無法點頭?如果自己和他在一起,唐媽媽會怎麼看,别人又會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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