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茹,你是不是要想開個京劇課堂?”吳莉莉試探地問。
“我估計開不起來了。臉譜實在太難畫了!”雅茹深深覺得自己不适合當老師,教師的職責實在太重,當初選擇對外漢語這條路就是個大錯誤。
莉莉翻開着雅茹的“作品”,搖搖頭:“我們每天在幼兒園裡都要教那些孩子畫圖。雖然你教的是小學生,但是讓他們用丙烯顔料在石頭上畫臉譜難度實在是太大了!想法是好的,但是實際上不可行!”
雅茹點點頭:“我也發現了,可是我還不想放棄。”
“也不是讓你放棄,我隻是在想,一年級的學生其實和我們大班的學生差不了太多。他們剛從幼兒園出來,仍舊喜歡唱歌跳舞畫畫,”莉莉拿出她抽屜裡的一疊白紙,“不過不能在石頭上畫,在白紙上畫還有可能性。”
孔子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雅茹現在就深有體會,她誇張地抱住莉莉:“我知道了,就參考你們的教學模式來教!莉莉,我愛死你了。”
“哪涼快哪邊去,肉麻死了,”莉莉拾起雅茹丢掉的筆,嫌棄道:“你的繪畫功底實在太差了,畫石頭還是交給我吧,我給你畫幾個臉譜到時可以展示,你趕緊去備課。”
次日上午,一年級a班的學生正在吃點心,他們吃驚地看到中文老師提着筆記本電腦進入了教室。fiona(雅茹給她的中文名是林菲娜)跑到雅茹的身邊,忽閃着大眼睛提醒:“老師,還沒到您的課呢!”
雅茹點點頭:“謝謝你,菲娜,我知道的。”
“那為什麼您現在就進來了呢?”
雅茹神秘地對她眨眨眼:“為了讓你們聽點音樂哦。”她打開筆記本電腦中的音樂,歡快的音樂聲傳出。
“那一天爺爺領我去把京戲看
看見那舞台上面好多大花臉
紅白黃綠藍咧嘴又瞪眼
一邊唱一邊喊哇呀呀呀呀
好像炸雷叽叽喳喳震響在耳邊”
……
果然,一年級的小鬼們沸騰了,原先在走廊上打打鬧鬧的小鬼們擁擠着跑進門,跟着《說唱臉譜》裡的腔調“咿咿呀呀”地叫起來,平時最讓雅茹頭痛的李文龍、蘇可安、艾思哲三個小鬼頭各自跳上一張桌子,一個假裝打鼓,一個假裝彈吉他,一個假裝拿着麥克風唱歌,既各自為政又彼此配合地“演唱”起來。雅茹好笑地看着這群好動活潑的小鬼頭們,把音量調小以防他們吵到隔壁班級。
開始上課了,依照往常慣例,雅茹先用中文和他們問好,之後點名。千萬不要小看“點名”這個環節,第一個月時雅茹依照他們的英文名給他們取了中文名,每天重複的點名至少可以讓他們記住自己的中文名,增加對中文的親切感。雅茹從包中取出莉莉給她準備的“展示品”,六塊顔色各異的京劇臉譜。莉莉的手很巧,小石頭在她的擺弄下,擁有了風情各異的表情。
雅茹先簡單複習了下昨日的課程,便讓學生傳看這些“石頭臉譜”。小鬼頭們果然非常有興趣,他們在下面繼續叽叽喳喳熱火朝天地讨論起來,雅茹見狀也不阻止,她幹脆地播放起剛才的《說唱臉譜》,隻是注意了音量。
片刻後,見小鬼頭high得有些累了,雅茹要求他們坐下,問他們:“想知道歌曲裡在唱什麼嗎?”小鬼頭們紛紛點頭,她這才簡單地向他們介紹起臉譜的由來。介紹之後,她帶着他們學唱了幾句歌詞,之後挂出挂圖,一人發一張白紙,讓他們動手用蠟筆畫臉譜。就這樣,一堂一個小時的“京劇課堂”,小鬼頭們不吵不鬧,全程無“尿點”地結束了。
走出教室,菲律賓毒辣的日頭已挂在半空。今時不同往日,雅茹看着火辣辣的太陽第一次覺得它十分親切。她的耳朵裡聽到的仍是練習中文歌曲的學生聲音,生平第一次,她覺得自己也可以是個好老師。
她蹦蹦跳跳地跳到樓下的幼兒園,透過大大的玻璃窗,莉莉此時正抱着一個大約四五歲的菲律賓學生。雅茹輕輕地敲敲玻璃,莉莉的視線朝她看來,她興奮地挂上一個大大的笑,朝着莉莉比了個俗氣的剪刀手。看到她的神情,莉莉也誇張地張大嘴巴,笑得合不攏嘴。
那一整天,雅茹的心裡都跟灌了蜜似的開心,見到每一個人都恨不得跟他說:“我今天上的課很成功!”可是在學校裡她遇見的都是老師,對他們而言上好課是稀松平常的,雅茹不好意思開口。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校門,準備找康宇說說。
她跑進康宇的店裡時,他正在櫃台旁的桌子上書寫着。他的睫毛很長,随着寫字的節律輕輕顫動着,微長的黑發沒有束起,隻松散地搭在淺藍色的t恤上。雅茹不想幹擾他,忙屏住紊亂的呼吸,可是他已擡起了頭,給了她一個悠閑自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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