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華之領着兩人來到督軍府禦書樓。
這是座清代留下來的小四合院,琉璃瓦與布瓦相間,歇山式、卷棚式、硬山式相結合,建築别具一格。院内南有門樓,正北有二層小樓一座。
一個副官正在小樓前等着他們,見到就說,三位請和我來,帶着走到小樓裡一個房間門口。
副官恭敬道:“幾位長官請進,趙主席正在裡面等你們。”
林懷粵拉着邢骁霏墜後一步,在他耳邊低聲道:“閻錫山是綏靖公署主任,能被尊稱主席的,多半是現任山西省主席趙戴文,可小心說話。”
邢骁霏憨笑道:“是,處長。”
九月太原,早晚已經有點涼意了,這屋子裡生着個爐子,一個白須白的老人坐在紅泥爐子旁邊,正烤着火,喝着茶,在看書。
見三人進來,一撂颔下如銀胡須,笑道:“華之,來得正好,快過來陪我烤烤火,說會兒話。”
梁華之笑道:“好,趙主席,這兩位是廣州來的客人,林先生和邢先生。”伸手接過水壺,給每個人倒上熱茶,這才在下坐了下來。
邢骁霏眼睛瞄了一下趙戴之看的書皮,就被趙主席注意到了,指指道:“華之,把那本書拿過去,讓他們看看。”
林懷粵笑着點頭接過,拿起書一看,書名叫《平綏沿線旅行記》,作者卻是冰心。
“啊,冰心的書嗎?”邢骁霏頗有點吃驚,看老爺子這年歲,不是應該品詩讀易嗎?怎麼還看冰心,這當然是他前世就熟知的作家名字,但這會兒,她應該還是青年女作家吧。
梁華之笑道:“博涵,你可不要輕看女子啊,像呂碧城、蕭紅、石評梅、張愛玲,冰心,蘇青、關露、潘柳黛,她們這些位女士,文筆通達,寫的内容引人入勝,可謂不讓須眉啊。”
邢骁霏笑着應道:“那怎麼敢小看,我敬仰都還來不及呢。”
趙戴之道:“這書裡有一篇。你們來的時候,我正看到,蠻有意思。”于是梁華之按他指示翻開書,趙戴之指着其中一頁,卻對林懷粵邢骁霏道:“你們這就看看吧。”
“二老财。”林懷粵領命接過書,脫口念出标題,随即一目十行的看過去。
“……四個兒子,都隻傳了父親的憨直質樸,這殺伐決斷,精悍英銳之氣,卻都萃于他女兒之一身。……正因她不曾讀書,又生長在這河山帶繞,與外面文化隔絕之地,她天真,她坦白,她任性,她沒有沾染上半點矯揉忸怩之氣。她像野地裡的百合花’……”
“感情這主角是個女人啊。”邢骁霏試探地問道。
“對,二老财就是個女人。”梁華之笑着解釋:“去年,作家冰心到綏遠旅行,聽說了二老财的故事,于是心生好奇,等她認識了二老财後,更大有感觸,為她寫了小傳,表于今年一月《青年界》,後來又編進了這本《平綏沿線旅行記》”
趙戴之贊許地看了梁華之一眼。
邢骁霏唔了一聲,跟着林懷粵繼續往下看。
“……去年春天,一隊楊猴小的部下,截住了一輛騾車,正在一哄而上,聲勢洶洶的時候,車簾開處,二老财從車上慢慢的跳了下來,說:“你們不忙,先看清我是誰!”這幾十條好漢定睛一看,吓得立刻舉槍立正,鴉雀無聲的讓這騾車過去。……”
“好一個不得了的厲害女子啊!”林懷粵看完,放下手裡的書,搖頭感歎道。
邢骁霏也是這感覺,看完很想一睹這位二老财的風采。因為冰心這篇傳記,對二老财評價實在太高了,說她是“奇女子”,是“民族英雄的女兒”,又是“後套的穆桂英”。筆落如風,感觸又極美,直把她寫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任誰看完,都恨不得馬上就認識一下這位:“藍衣皮帽,佩槍躍馬,顧盼如神,指揮風生的女人。”
不過他卻完全不明白,趙戴之讓林懷粵和他看這文是什麼用意。
梁化之看了一眼趙戴之,見他微微點頭示意,這才開口解釋道:“和傅作義将軍打仗的有三股勢力,其中一股的領叫王英,就是這二老财的親弟弟。”
林懷粵和邢骁霏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是才看到“民族英雄的女兒”嗎?怎麼轉眼她弟弟就成了大漢奸了?
趙戴之見狀哈哈笑道:“二老财在包頭開了個大車店,聽說生意好得很,你們兩位這趟去綏遠,順道也去見見這位了不得的女子吧。”
“既然趙主席都這麼說,那好啊,有時間一定要去認識認識!”林懷粵倒是興緻勃勃。邢骁霏有些擔心行程拖得太久,不過忍住沒敢吭聲。
旁邊梁華之咳嗽一聲,道:“主席,昨天邢先生見閻主任的時候,提到了當今最好的一種驅逐機。建議山西可以配備十餘架。”
“是嗎?”趙戴文聽他說完,也不置可否,笑眯眯地看了邢骁霏一眼,不問驅逐機的事,卻道:“我之前聽說,陳濟棠管你叫南粵趙子龍,那我想聽聽,你這趙子龍到了綏遠前線,第一件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邢骁霏答道:“報告趙主席,航空隊參戰,頭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派駐常備偵察機,每日不間斷地偵察敵情,把情報源源不斷地輸送給閻主任和傅将軍。
所以我去綏遠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裡的地形天氣特征計量航程了解機場,看情況來确定要什麼偵察飛機,立刻訂購,盡快參戰。”
“很好,那就趕快去做,今天在城裡轉轉,嘗嘗太原的好吃的,明天就動身吧。”趙戴文摸了摸胡須,安排道:“呼和浩特有個奶奶廟機場,包頭有個海蘭泡機場,都通飛機,你們也别坐火車了,就坐飛機去。快去快回。”
林懷粵邢骁霏齊聲應道:“好,全聽主席安排。”梁華之卻尴尬地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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