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中,布倫海姆戰機如同猛禽一般,從江灣方向呼嘯而來,機身上南粵空軍的獨特白色塗裝,在七月上海的陽光下,閃爍出一種冷冽酷烈的光。
透明的駕駛艙内,邢骁霏渾身的神經緊繃着,胖胖的手死死握住操縱杆,眼神中和緊咬的腮幫,都透露出一股堅定和果決。
不過,日本海軍戰隊的警覺性很高,反應也很快,他還沒有飛到大樓正上方,已經聽到凄厲的防空警笛,從大樓裡傳了出來。
……這也許是,浦江上的日本軍艦現了布倫海姆後,猜測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提前向戰隊司令部出了警告。
這個念頭從邢骁霏腦子裡隻是一閃而過,他并不為所動,冷靜住心神,眼觀耳聽集中注意力,朝黃褐色的大樓飛去。
這棟上司令部大樓,是附近一帶最高的,不光有五層樓,單層高度也高,比别的建築物都要高兩倍以上,又闊大,非常顯眼。
從空中看下去,它呈一個長長的口字結構,中央是敞開的天井。
随着快飛近,才現非常讨厭的一件事,在一側的樓頂,日軍還加修了一個三層高的了望塔,一個四方型的敞開式框架,前世參觀的時候,是沒有這個方塔的!
而且這個塔的視野非常好,在最高處應該能閘北和江灣全部一覽無餘,剛才如果不是軍艦傳遞消息,就是這座了望塔上的哨兵,早早現了布倫海姆号。
了望塔不小,每一層都有哨兵和武器,尤其最上一層,目測有兩挺機槍,哨兵在動着,正在調整槍口朝向他們!
生了意外的情況,但邢骁霏已經來不及管它了,就在念頭電轉之間,他們馬上就将飛臨司令部正上空。
很快已經看得見天井底部,那是海軍戰隊的操場。面積估計有兩千平方,大小相當于橫着排了五個籃球場,有些戰隊此時正在操場上訓練。
按照攻擊計劃,邢骁霏取縱切線向操場上空掠去,與此同時嘴裡喊道:“阿祖,煙霧彈,快!”
這時槍口火焰閃動,塔上哨兵的一挺高射機槍打響了,但布倫海姆從頭頂直接飛越了他們,讓子彈全都落在了無盡虛空。
随着邢指揮官一聲令下,一枚,接着一枚,又是一枚,三枚炸彈從彈倉傾瀉而出。有一顆撞在建築物頂上彈起炸開,另外兩顆則準确落進了天井。
這是含有白磷的煙霧彈。
白磷的特點,是煙快且煙霧持久,煙霧彈在射出去後爆炸,含有白磷的燃燒小塊被炸出并迅燃燒,從而出熱量和大量煙霧,燃燒的白磷可以持續煙數分鐘。
濃煙滾滾,大樓的半個天井瞬間被煙霧所吞噬。
因為這是五層直立式深天井,在這種半開放半封閉的空間,煙霧更是很不容易散盡的。
白磷彈!正是邢骁霏專門為這個獨特地形準備的武器。
在從天而降的爆炸聲,突如其來的漫天煙霧中,天井中的戰隊員顯得有些驚慌失措,視線所及,幾乎所有人都在四處奔跑,大多人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盡快逃離這片煙霧。
有些人拼命地尋找遮蔽物,有些躲進大樓裡,也有少量兇狠的戰隊員反抗,他們舉起槍支,向天空的鐵鳥憤怒地射擊着,但這不過是無用的掙紮。即便天井下有高射炮,它們短時間也隻能在霧中盲目射擊了。
邢骁霏對第一次攻擊效果基本滿意,這個煙霧的保護時間,足夠布倫海姆再來一回。
當然,也很遺憾。如果這三枚投的是真正炸彈的話,本可殺傷殺死幾個甚至上兩位數的日本兵。
這些人,一年後都将是淞滬會戰中殘忍殺戮果軍德械師士兵的逞兇者!死一個,就好一個!
但這也是被林懷粵劉明仁一再禁止的,他們這次來上海的任務,主要是制造事件,擴大影響,向華夏展示兩廣抗日決心的。
廣西預備暗殺日軍将領,也是有選擇和小範圍的,一旦真要出現大規模殺傷,包括英美各國,租界當局,報紙,甚至上海市民,都很難支持兩廣作為,甚至有不小的可能會馬上引大規模沖突甚至戰争。
可惜了!但也隻能這樣了!
穿出大樓頂空範圍,邢骁霏正在平緩拉起,這時背後傳來機身被子彈打中的噼啪聲,了望塔上的機槍射手顯然很有經驗,在布倫海姆最脆弱的一刻,找到了他們的提前量。
幾乎同一時間,阿滿的維克思航空機槍也低沉有力地吼起來。
“誰打我,我就打誰!”這是阿滿堅守的原則,每到這種時刻他總是毫不猶豫。哪怕是毫米機槍對射毫米機槍,他也無所畏懼!
邢骁霏大喊了聲:“阿滿好野!”穩穩地将機頭拉起,擺脫了高射機槍彈的追襲。
譚耀祖的投彈三投中二,是非常棒的成績,現在阿滿的機槍更讓他覺得安心。
經過之前一次次的飛行,這個機組,真的是彼此越來越信賴,配合越來越有默契!半句話,甚至不用說話,他們就做到位了。
一想到有他倆在,邢骁霏就充滿力氣,甚至覺得自己有點無所不能的感覺!
……
很久以後,還有人問起這次轟炸行動,她問邢骁霏:那次轟炸,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他說:一腔孤勇的決心,并肩攜手的兄弟,還有猝不及防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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