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約好了在城門口彙合,老趙家人因為心裡頭挂念着換錢這個事,壓根就沒怎麼逛,但是其他趙家村人卻難得有個能逛逛大鎮子的機會,特别是那些平時基本都在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就算身上衣服補丁摞補丁,還散發着一股一股難以去掉的味道,路人偶爾瞟過來嫌棄的眼神,都沒能打消她們的興緻。
這一路走過來,身邊大多是比他們村子更慘的人,落單的難民們不僅要面臨缺水缺糧的各種困境,還要時刻提防有地痞無賴甚至強盜的劫掠虜殺,而他們趙家村的人,雖然也落入了一次山賊窩吧,但不僅沒有人員傷亡,甚至連糧食牲口都沒有少,想想就高興。
不過這種暗戳戳的得意隻能埋在肚子裡,因為家裡頭當家的已經三令五申的囑咐了,絕對不能在外頭暴露他們村裡頭的事,特别是關于方晴兒仙緣的事情,一定要嚼碎了爛到肚子裡,誰如果出去嘚瑟,被村子外的人聽到了,那麼全家都要被村長趕出趙家村自生自滅的。到時候,那個亂嚼舌根的人就是害了全家的罪魁禍首,就算家裡人僥幸沒有出事,也再也容不下他的。
如此這般,趙家村的人自覺自己有底氣,偶爾聽到鎮子裡的人居高臨下的眼神,要麼當沒看見,要麼還要陰陽兩句反諷回去,這樣反而把鎮上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要知道,紅谷鎮可以算得到這附近幾個縣裡頭難得的世外桃源了,王大人自己雖然在京城任職,但是對家裡頭的老太太老太爺上心得很,特意安排了他旗下最信重的一個督郵,在巡查的時候多多關注紅谷鎮。再加上王刺史的親弟弟,在經商上頭頗有天賦,因此紅谷鎮上務農種植的人不多,商業發展得卻是欣欣向榮的,一來二去就成為了南來北往的商業重鎮。大梁國商稅比農稅重,紅谷鎮富裕了之後交的稅就多,交的稅多了縣裡頭就更重視,再加上督郵的敲邊鼓,縣裡頭直接給紅谷鎮設了個縣衙分部,方便及時處理這邊的事情。城門和城牆也安排上了,有了兵卒衙役,鎮上的秩序一天比一天好,如此這般,一好加兩好,紅谷鎮的地位就越發超然起來。
而王老太爺家,也成了鎮上默認的隐形統治者。縣衙分部安排在紅谷鎮的總負責李縣蔚,就是王家的座上客,遇到大事小情都會去王家請教一番。
好在王家也的确有些本事,并沒有成為禍害一方的土霸王,反而把整個鎮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就像這次天災,糧食欠收,但是王家的商隊卻早早的從南方運來了足夠的糧食,鎮上的糧店價格也比外頭的低很多。當然,這個低價是隻針對鎮上和周邊的居民的。每戶拿着戶籍限購,每天能買到兩斤平價糧食。兩斤吃完了以後再想買,那就是跟外頭一個價了。也因此,紅谷鎮的居民們格外的有優越感,萬萬沒想到居然會被幾個逃難的人給反諷了。
話分兩頭,在紅谷鎮南城牆這邊,這會兒人也不少。除了趙家村的人在這裡等着村子裡的人彙合一塊走之外,還有一大部分,是鎮上或者鎮周邊的人,他們從附近過來,準備通過南門入城。
趙老頭家裡人不打算再去排個隊入城了,因此男人們就各自在周圍閑聊,順道看着在城牆陰影裡頭玩鬧的幾個孩子。方晴兒劉巧花和李桂芝妯娌兩個,加上趙芳趙燕兩姐妹,則又上了騾車,放下簾子就忙活開了。
拿到了第一次的酬勞之後,這幾個人正是最有興頭的時候,做事也更多了一萬分的耐心和細緻,特别是李桂芝,她算是這幾個女人裡頭的大腦,每個款式都得她搭配好了其他人才能開始執行。因此她每每搭配一個款式,都要反複斟酌,有沒有用料更省但效果卻一樣甚至更好的辦法。
如果說李桂芝還是比較在意成片效果的,王招娣就更加極端了,每次大嫂想出一款,把材料搭配好,她都要再問一句:“大嫂你再看看,我覺得這個的珠子放得有點多了,能不能再減兩片?”剛開始李桂芝還會聽聽她的意見,認真思考一番,後面看她每個都要來這一出,直接就要翻白眼了。王招娣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恨不得每顆珠子都能做一件首飾,這樣做得越多,她們分得才能越多。
劉巧花也聽不下去了,狠狠的瞪着二兒媳婦:“你給老娘閉嘴,再瞎咧咧就滾下去,不要你做了。減減減,減到最後換不了錢,讓你一個子兒都得不到。”
王招娣被婆婆訓了一頓,讪讪的閉了嘴。正在這時,外頭突然又嚷嚷了起來。
車裡的幾個人都是一愣,方晴兒趕緊收拾東西,其他人也整理了衣襟準備下車。要知道上一次突然的喧鬧,還是遇到山賊那一次,雖然最後結果是虛驚一場,沒有人員傷亡,但是心裡頭的陰影一時半會還是消不下去。
等幾人掀開了油布簾子,才發現這次的喧嘩并不是針對她們的,而是有一架被好幾個護衛護着的豪華的大馬車,這會子急着進城,但卻被城門口排隊的人群堵上了,駕車的人急得滿臉通紅,一直在喊“讓開,讓開”,可惜效果不大。這時車裡頭出來了一個藍衣的婆子,對着人群高呼:“我們家老夫人身體不适,急需進鎮子,現在讓開的人一人五文錢,到這邊來領。”
聽到了金錢的誘惑,排隊的人群一陣喧嘩,很快就有人退了出去,去車後頭領錢去了。
趙家村的人也有點蠢蠢欲動,畢竟是白來的錢,誰不想要呢。
眼看着人群反而更亂了,馬車裡頭的人也急了,裡頭傳過來一個中年女聲:“周婆子帶兩個人去發錢,鄭護院,你先進去找大夫,老夫人臉色不好了。”
鄭護衛騎着馬,也顧不上人群擋不擋路了,一鞭子直接甩開了幾個人,又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飛快的往城裡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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