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語塞,這人的腦回路是不是有點問題啊?怎麼會得出我吃醋這個結論的,為他吃醋,他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
“我沒有吃醋,你與其他女子以前有過什麼,未來要有什麼,與我關系并不大。”
他瞥了我一眼,重新說回話題,正色道:“别再和她有往來。”
我聞言一愣,上次我和阿觀、謝時郢在荷風苑一起吃羊肉湯鍋的時候,謝時郢就勸我不要再與阿姚往來,原因是她的父親任了度支使,與翟辛互為政敵,擔心走得太近會牽連到侯府,這我能理解。可謝時垣你特意叫我出來,隻是為了說這件事又是為何?一個二個都讓我别和她有往來,我有些不懂了。
“為什麼?我想知道你和二叔為什麼會格外重視我與阿姚的接觸。”我直視他的眼睛,問他。
他說道:“陛下任命阿姚父親吳赟為新任度支使,翟辛有意和舜王結親,主張提議立曹杞為嗣子,這些是你應該都知道,然而朝中大半官員在立嗣這件問題上都持中立态度,然而中書令崔家和舜王一旦結親,朝中以中書令為首的大半文官勢力勢必會倒向舜王,曹杞被立為嗣子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這個局面是翟辛願意看到的,卻是吳赟背後陛下一派的勢力不願意看到的。這些背後都是些彎彎繞繞的政治權衡,陛下隻是不想被逼着選擇嗣子,更不想自己還在位朝臣就開始密謀下一位新君人選,但陛下沒有更好地選擇了,他才一直拖到現在懸而未決。”
朝局亂象我一時半會沒有看透,茫然不解:“可這又和阿姚有什麼關系?”
謝時垣歎了口氣:“陛下和貴妃不希望朝臣過早的與舜王率先建立起聯系,崔家不能和舜王結親,你看懂了嗎?”
“在相山上追殺曹杞等人的是渤海王派來的殺手,崔浚因此負傷,但真正讓他死亡的,正是吳娥姚的銀針。崔浚一死,舜王和崔家就再無結親的可能,朝中文官勢力就不會過早地倒向舜王,這,就是政治的博弈。”
我聽完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後脊背陣陣發寒!
我實在無法将那根殺人不見血的銀針和語笑嫣然的阿姚聯系起來,她是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而且她與曹氏姐弟關系親厚,怎麼可能會是那個把銀針插入活生生的人腦裡去的兇手?!
我一時間接受不了,說話都有些磕巴:“她...怎麼會是她呢?我...她...她看着還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啊?怎麼會殺人?”
謝時垣瞥我一眼,見我不信,說道:“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她是在哪裡嗎?”
第一次見她?
“三清觀,姑母帶我去祈福,她帶着阿姚一起.....”我回想着。
“你說你在三清觀被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差點撞到,後來入宮面聖你認出來那人正是吳貴妃宮裡的人,他是奉貴妃和陛下的命令出宮與吳娥姚接頭,為她父親傳遞宮中消息的,你還會覺得她天真單純嗎?”
我:“......”
“還有她與你的每次相見,都是早有預謀,你以為她親切地喊着你嫂嫂,是與你交好嗎?我想你也看出來了,她鐘意阿郢,有意将謝家變成吳家的同盟。”
我大驚:“你看出來了?阿姚對二叔的心思?”
謝時垣冷哼一聲:“我又不瞎,隻不過這裡面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益,我暫時還不得而知。”
“今日告訴你這麼多,就是不想看到你還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蒙在鼓裡,日後她真要是借着你做出一些有損謝家的事,隻怕為時已晚。”
我立馬否認:“照你那麼說,阿姚的背後是他父親、乃至整個吳家,都是陛下和貴妃的人,你和侯府也是忠于陛下的,所以她不會傷害謝家的。”
謝時垣靠近了些,逼近我的臉,譏說道:“夫人還是很單純的,也罷,你隻需要知道吳娥姚的真實意圖就可以了,剩下的還有我和阿郢,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有些黯然,沉默着一言不發。
春風将我的額前的碎發吹起,帶着青草的香氣。我問謝時垣:“你呢,站在哪一邊?陛下、舜王、還是翟辛?”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伸手摘下垂落在我頭發上的樹葉,神情溫柔而專注:“走吧,回去吧。”
他拉着我往回走,我們俨然一對恩愛夫妻,隻是我看着他的背影,思緒萬千。這京城的水越來越深了,人心到底又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呢?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皇帝的禦辇,他從禦辇上下來,左右手各牽了一名美貌的宮裝麗人,看面容有些異域風情,我猜想這邊是傳聞中翟辛進貢給陛下的兩名西羌美女。
皇帝是真的很喜歡她們啊,走哪都帶着。較之去年進宮面聖的時候,此時的皇帝陛下更憔悴了些,眼窩深陷,瘦骨嶙峋,頭發白了大半。
衆人跪在地上高呼萬歲,皇帝走到貴妃座前,神态親昵,帶着笑意:“兩位美人說是沒見過馬球賽,一定要來湊熱鬧看一看,沒打攪到愛妃吧?”
吳貴妃莞爾一笑:“怎會?陛下能賞光前來,是我等的榮幸。”
陛下笑起來,心情大好,隻是沒笑兩聲就咳嗽起來,兩位西羌美女趕緊為他順背,吳貴妃低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我們回到營帳的時候,阿姚已經離開,謝時郢也未見蹤影,我問阿觀,她搖搖頭,也不知道二人去了哪裡。
第一場馬球賽是忠恕國公府的小公爺搭檔殿前司都指揮使孫晉,對陣四值都虞候趙清明趙清風兄弟倆,彩頭是皇帝欽賜的一把太祖用過的彎弓。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看馬球賽,場上對戰雙方穿着窄袖騎服,執彎月形球杖,騎着馬互相擊球,直到将球打入一尺見方的門洞,即可獲勝。這十分考驗參賽者的馬上功夫,還有擊球進洞的能力,沒點實力還真不敢上場比試一番。
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過後,配合更默契的趙氏兄弟赢下了比賽,拿着皇帝賞的彎弓喜不自勝。
兩位西羌美人很快就看膩了,覺得千篇一律,也沒什麼意思,便又撺掇陛下離開。
皇帝無奈,起身與貴妃和長公主告辭,帶着兩位美人乘坐禦辇走了。吳貴妃注視着皇帝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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