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揚州府署(原南郡王府)後園,花團錦簇,絲竹悠揚。
微風吹過,各色各樣的花瓣從枝頭掉落,在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蕩着,最後落到庭園中央的一池碧水之上,碧水後面是朱漆勾欄的大型水榭。
水榭之内,左邊坐着兩排樂工,他(她)們正在演奏各種樂器,有琵琶、筝、箜篌、筚篥、阮鹹、法螺、雞婁鼓、竽、排箫、擊闆、貝、編鐘……
水榭的右邊,頭戴傀儡假面的一男一女,一邊放聲對歌,一邊翩翩起舞。[假面,即面具。]
女聲婉轉柔美:“離歡下揚州,相送江津灣。願得篙橹折,交郎到頭還。”
男聲高亢粗曠:“篙折當更覓,橹折當更安。各自是官人,那得到頭還。”[南朝樂府民歌《那呵灘》,這是男女對唱的情歌。前半段是女聲,女子在送别她的情郎時,希望她情郎的竹篙和搖橹折斷,好讓他不去揚州,讓他們永遠厮守在一起。傳達出女子真切的情思和天真的願望;後半段是男聲,男子告訴女子,去揚州是應官府的差遣,不去是不行的,哪裡能夠中途回還?男子的對答,表現出身不由己的遺憾和悲哀。]
“報——”一個軍官急匆匆地闖進歌舞正歡的水榭,跪地拱手道:“啟禀刺史,西城守衛陸子隆遣人來報,發現吳興太守進了咱們州城。”
“你說什麼?陳蒨來了?!”正在唱歌跳舞的男子,一把扯掉臉上的假面。
跟他對歌對舞的女子也摘下假面,假面後是一張美豔容顔。
“别奏了,全都滾蛋——!”張彪揮拳擡腳,樂工們吓得抱着樂器一哄而散。
“他帶了多少人馬?”張彪扭頭問軍官。
“随行不到三十人。”軍官回道。
“我操,就帶這麼點人,韓武,你以後報事還能不要大喘氣,弄得一場虛驚,還以為他要偷襲我。”張彪緊張的神經頓時為之松懈。
“吳興太守不在吳興,來山陰做什麼?”楊法慧困惑地問。
“既不是偷襲,那就是前來拜訪喽,咱們兩郡相鄰,大概他是想和我拉好關系。”張彪對韓武道:“你馬上把長史請來。”
“諾。”韓武答應一聲,轉身出了水榭。
“夫人,鄰郡太守來訪,禮節上我須着公服相見。”張彪伸手握住楊法慧的手。【公服,又稱從省服,服制參照朝服,比朝服少白紗曲領中衣、蔽膝,朝服有佩绶者,绶換成紛,鞋是黑皮履。】
“那讓妾侍奉夫君更衣吧。”楊法慧也握住張彪的手。
兩人攜手并肩離開水榭。
剛進裡坊,蠻子遠遠地看到自家院門前的柳樹上,拴着一圈馬匹,隊主駱牙和大約二十個侍衛,正神情嚴峻地按刀守在院子門口。
周圍已經聚有許多街坊鄰居,男男女女個個伸長腦袋看稀罕,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韓延慶犯啥事了?來了這麼些官兵?”
“不是犯事,是好事哦,聽說來的是吳興郡的太守,登門拜訪來着。”
“太守,三品的大官啊!怎麼會到咱們這窮地方啊?”
“是韓家的大兒蠻子,太守是來拜訪蠻子的。”
“哇——!沒想到咱裡坊出了鳳凰,韓家大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但有柳華佗這樣的神醫朋友,還能結識太守那樣高貴的朋友。”
“那個太守長啥樣,你們看到有沒有?”
“老娘打生下來就沒見過那麼英俊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凡人,跟三清觀裡的玉皇天尊長得一個模樣。”
“你這騷婆娘胡說什麼,看到長得好的男子就發騷!”
“聽說吳興太守是陳大将軍的侄子呢!”
“難怪啊!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武帝在世時就誇過陳大将軍長得帥呢!呵呵呵……”
……
韓蠻子聽着鄉裡們的閑話,差點沒笑噴出來。
經過燕子家門,燕子父母大概早就等在那兒了,突然一下竄到蠻子跟前,滿臉谄笑地上前搭話:“蠻子,你啥時認識的吳興太守,怎麼沒聽你說呢?認識這樣的貴人,還出去賣什麼鞋呀!”
“你們兩個幹什麼的?站到旁邊去。”駱牙伸手一指,厲聲喝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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