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三十錢,不知多少人排着隊要跟咱家郎主去京城,現在可好,翻了一倍都沒人肯去!”
“以前那是太平年代,三十錢一天,還能到京城花花世界看一回,誰不樂意!現在六十錢,那是賣命,誰願意呀?你聽說了沒有,那個被剿滅的若耶山盜張彪,不知怎麼又從剡縣冒出來,最近攻占了浙東好幾個縣,好多地方都跟着鬧事,這路上哪裡能太平。就算是平安到達京城,也不見得能太平,侯景剛廢了皇帝,改立豫章王,弄得京裡人心浮動,聽說北上的陳霸先,眼下正在鼓動湘東王,要和王僧辯會師,共同舉兵讨伐侯景,這仗要是打起來,京城可就危險了。”[大寶二年八月(公元551年),侯景廢掉蕭綱為晉安王,又立豫章王蕭棟(蕭棟,昭明太子蕭統之孫)即帝位,改元天正。]
“我看要是打起來,侯景這次肯定要輸。你想想,上回他攻打湘東王,隻是面對一個王僧辯,結果損兵折将,連手下第一猛将宋子仙也打沒了。這回再加個每戰必勝、一路勢如破竹的陳霸先,恐怕侯景的末日就要到了!”
“侯景把咱們江南禍害得夠慘的,沒人不想他死,也該是遭天遣的時候了!不過,唉——,打來打去的,總是咱老百姓倒黴啊!”
“就是說呀,這仗總是打得沒完沒了,什麼時候咱們才能過上太平日子。”
……
六十錢一天?!做什麼活能掙這麼多錢?韓蠻子心想,自己賣鞋即使生意好,一天至多賺個十來錢!一家人勉強糊口,别說給阿爺看病買藥了。
蠻子擡起頭,看見對面站着兩個年輕人,一個往牆上刷漿糊,一個跟着貼紙,兩個人邊貼邊說話。蠻子好奇地走過去看他們貼的是什麼,可紙上面的字,蠻子沒幾個能認得。
“阿兄,請問,這上面寫的什麼?”韓蠻子轉過頭,問兩個年輕人。
兩個年輕人乍見了面前這少年,皆是驚呆了,都聽說城西有個花蠻子,姝貌堪比周小史,莫非就是眼前這位少年?刷漿糊的那位手中的刷子鬼使神差地刷在貼紙的那位身上,而那位還渾然不覺,隻管把手中的紙往前一拍,正拍在刷漿糊的那位臉上。
韓蠻子被眼前這滑稽的一幕逗得笑了起來,他看不見自己的梨渦淺笑,有多麼的妖娆妩媚,直看得兩個年輕人三魂七魄丢了大半。
“阿兄,能告訴我,上面寫的什麼嗎?”蠻子想起父親的話,趕緊止住笑,又問了一遍。
兩個年輕人方才回過神,一個道:“哦……這上面寫的是咱家主人請雇工的事,咱家主人就是郡裡鼎鼎大名的幹貨商何成大何郎主,因為過幾天要進京送一批幹貨,但是現在跟車的人手不夠,所以需要招人,工錢按每天六十錢計算。”
另一個突然想起什麼,搖頭說:“我覺得郎主想得是好,這裡坊住的多是窮人,高工錢可能會吸引不要命的人來,但是窮人多不識字诶,我們貼了半天,他們能明白是什麼嗎?”
“是啊!若不是這孩子問,我都忘了這茬,應該敲着鑼、用說的更好!”兩個年輕人開始讨論用什麼方法招人有效果。
“兩位阿兄,打斷一下,工錢能預支嗎?”韓蠻子問。
“照以往慣例,郎主可以先預支十天的工錢做定金。”一個年輕人道。
“能再多付些嗎?我阿爺治病急需錢啊!”韓蠻子懇求道。
“那不行,萬一中途跑了,怎麼辦……,等等,不會是你想當雇工吧?”另一個年輕人驚詫地看着少年。
“對,就是我,兩位阿兄,可以帶我見你家郎主嗎?”韓蠻子點頭道。
“可這是體力活,要扛貨推車的,你這身闆可不行呀!”兩個年輕人看看少年羸弱的身形,俱是搖頭。
“别看我瘦,真的有力氣,背個八、九十斤,走上一天的路,都沒問題!”韓蠻子道。
“呵呵……!”兩個年輕人相視而笑,他們根本不相信。
“現在外面這麼亂,你家郎主不是招不到人麼,多我一個總比少我一個好,若是我幹得不好,工錢減半,怎麼樣?帶我去見你家郎主吧!”韓蠻子微微一笑道。
“阿兄,今年咱家的燕子怎麼不見來呢?隔壁鄰居家的一窩小燕都會飛了,你說它們還會來嗎?”苟兒指着屋檐下空空的鳥巢,回頭問蠻子。
蠻子若有所思道:“菊花開了,燕子又要南飛了,看來咱家的燕子不會來了,大概它們另挑别處做窩,說不定又孵出一窩小燕了。”
“就像燕子姐,”苟兒滿臉失落的表情:“一直把燕子姐當成阿嫂呢!唉——,是因為燕子姐走了,所以阿兄也要走嗎?我也想跟阿兄去京城,求阿兄帶上我吧!”
“傻瓜!”蠻子摸摸弟弟的頭,道:“不能帶你去啊!外面太亂了,我這次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那六百錢叫阿娘别舍不得用,尋個好醫生先給阿爺看看,我到京城,再瞧瞧有什麼賺錢的活,多掙些錢回來,不能讓阿爺一輩子躺在床上啊!這些天,我趕做的鞋,夠你賣一陣子,但之後就要靠你了,你要勤加練習,以後咱們兄弟,一個在外面掙錢,一個在家裡照顧爺娘。”
“嗯。”苟兒點點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大寶二年冬,韓蠻子不顧父母的反對,決定跟随何成大的商隊遠赴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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