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岑路放下心來,頗帶着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石破天驚地開了頭:“我其實,放過黎晝一次。”
周浦深沒有絲毫驚訝的神色。
岑路繼續道:“其實幹我們這行的,無論多少都有些清高的臭脾氣,覺得自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那個人,拿着最少的工資幹着推動人類進步的活。就像當初那個發現血銀燃燒率高于石油兩百倍的那家夥,大概也從來沒想過,自己倒騰了半輩子的研究,竟然最後成了人人競相追逐的暴利,甚至,成為了兩個國家的禍端。”
“我也沒想過,更沒在乎過研究血銀能給我帶來什麼,我隻是被師父帶着,一腳踏進了這個門,覺得科學能給我帶來滿足感,于是就這麼繼續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或許有了黎晝這樣的反例你就不會信我了吧,其實大多數科研工作者,真的不擅長追名逐利那一手,更多的隻是想着眼前的工作,明天我該把定理推進一步了,昨天的對照試驗下周能出結果了,亦或者是積累了五六年的試驗數據,最終推翻了我的假想。”
“我信。”周浦深連自己也沒意識到般地低語,可是這聲音在傳達到岑路耳中之前,就湮滅在了冰涼的空氣裡。
“不過話說回來,作為科研人員,不受風吹不受日曬,如果作為數學家就更是如此,連一行碼都不用上手寫。納稅人養着你國家供着你,你又拿什麼證明你有資格坐在國家的高等學府裡使勁地空想?對一個數學家而言,支撐他的兩條腿,一條是成果,另一條叫信譽。”
岑路朝着周浦深眨了眨眼:“你知道為什麼我放了黎晝這個兔崽子一馬麼?”
“因為如果他失去了信譽這條腿,他不能截肢。都不用等着别人推他一把,他的學術生涯就癱瘓了,他從此就是學術界的一個笑話,一灘爛泥。不會有人再給他機會了,他即便以後做出了成果,那成果也會被釘在恥辱柱上供人恥笑。”
“任何身懷才華的人,都受不了的。”
“我惜才,我也知道黎晝有才。我甯願相信他是一時糊塗,甯願看不見他的狼子野心,也願意将他留在純數這個日漸式勢微的地方。”
“因為我知道,公開一切會毀了他。我知道,因為我親眼見過另一個例子。”
說到此處,岑路閉上了眼睛,睫毛不住地顫抖着。喉結上下滾動,仿佛在隐忍着某種巨大的痛苦。
周浦深望着他,指尖深深地抓緊了粗糙的牆壁,那雪白的指節顫抖,與眼前人一齊承擔着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的痛苦。他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垂下眼睑:“哥,别說了。”
岑路突然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盯着周浦深的眼神甚至有些冰冷:“你知道,是不是?”
周浦深沒有說話。
“你果然知道。”岑路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能飄散在黑夜裡,“我的父親,就是八年前那個臭名昭著的學術剽竊案的主角,岑柏。”
他說出來了。
他還是說出來了。
岑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清楚這許許多多年過去,重新揭開心口上的傷疤是不是還會再疼得流血,隻是他覺得自己欠拿命護他的人一個解釋。岑路不想糊弄這個解釋,于是隻能一刀一刀地将自己的心淩遲給他看。
有些陰影藏得太深,于是在心髒上生了四通八達的根,再一次被人拔起來的時候連帶着心上的肉都一齊支離破碎地連根而起。岑路坐在審訊桌台上,難受地捂着胸口喘氣,疼痛在腦海裡一點點放大,他依稀記得,從前他生病了頭疼的時候,父親都是要給他把粥端到床頭,一點一點地哄着他吃的。
就連他獲終身成就獎的那天都不曾有例外。
“爸爸,你和媽去就好了,别因為我誤了典禮。”岑路穿着一身西裝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白皙的面容燒得通紅。少年正一腳踏在稚氣與俊美的邊緣上,聲音也因為處在變聲期而有些嘶啞難聽,可饒是這般狼狽的模樣,也清清楚楚地能從這人的臉上看出風流倜傥的苗頭。
“聽爸爸的,把粥喝了。”男人與兒子一樣也穿着一身漆黑的西服,隻是比兒子還要更正式些,胸前端端正正地打着雪白的領結,雖然兩鬓斑白,從男人的臉上卻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歲月還是對他格外偏愛些,到了不惑的年紀依舊端着一派英俊潇灑。
“不了,喝不下。”岑路沒什麼力氣地推開那隻白瓷碗,“都說讓你們别再杵在這兒了,趕不及的話你看這獎還頒不頒給你。”
坐在兒子床頭的女人眉目如畫,隻是此刻那雙美麗的杏眼裡卻帶着些無措,溫青藍看看燒得滿臉通紅的的兒子又看了眼波瀾不驚的丈夫,神色慌張得像是去遲了就真領不到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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