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又笑了笑:“不賜我死麼?”
這一生荒腔走闆行到末路,不如随逝者而去。
囚車等在午門之外,她戴上鐐铐,每走一步,锒铛之聲驚響天地。
柳朝明看着蘇晉單薄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見她的樣子,是景元二十三年的暮春,風雨連天,她隔着雨簾子朝他打揖,雖是一身素衣落拓,一雙明眸卻如春陽秀麗。
那時柳朝明便覺得她與自己像,一樣的清明自持,一樣的洞若觀火。
他隻恨不能将她扼死在仕途伊始,隻因幾分探究幾分動容,任由她長成參天大樹,任她與自己分道而馳。
如今她既斷了生念,是再也不能夠原諒他了。
“蘇晉。”柳朝明道,“明華宮的火,是先皇自己放的。”
蘇晉背影一滞。
柳朝明淡淡道:“他還是這麼蠢,兩年前,他拼了命搶來這個皇帝,以為能救你,而今他一把火燒了自己,拱手讓出這個江山,以為能換你的命。”
蘇晉沒有回頭,良久,她啞聲問:“為什麼,要告訴我?”
“你不是問,為何不賜你死麼?”柳朝明道,“如朱南羨所願。”
囚車碾過雪道,很快便沒了蹤迹。
天地又落起雪,雪粒子落了柳朝明滿肩,融入氅衣,可他長久立于雪中,仿佛感覺不到寒冷。
一名年邁的内侍為柳朝明撐起傘,歎了一聲:“大人這又是何必?”他見慣宮中生死人情,曉得這漩渦中人,不可心軟半分,因為退一步便萬劫不複。
“尚書大人本已了卻生念,大人那般告訴她,怕是要令她置之死地而後生了。蘇大人在朝野勢力盤根錯節,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今聖上又是假作癡傻,若有朝一日,她得以返京,與大人之間,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他們相識五載,連殿上的帝王亦如走馬燈一般換了三輪,生死又何妨呢。
“若她還能回來。”柳朝明笑了笑,“我認了。”
第1章
蘇晉初遇柳朝明,是景元二十三年的暮春。
那個時節總是多雨,綿綿密密地落在十裡秦淮,鋪天蓋地扯不斷的愁緒。
也的确是愁得很了,春闱剛過,榜上有名的貢士就丢了一個,今早去他住處一看,桌上還擱着謄錄一半的《大诰》,然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貢士失蹤是要去大理寺登案的,可惜天公不作美,走到一半,春雷隆隆作響,須臾間就落了雨。
蘇晉一路冒雨疾行,過了朱雀橋,眼看大理寺就在跟前,卻有人先她一步,在官署外落轎。
四方八擡大轎,落轎的大員一身墨色便服,身旁有人為他舉傘,眉眼瞧不真切,不言不語的樣子倒是凜然有度。下了轎,腳下步子一頓,朝雨幕這頭看來。
蘇晉愣了一愣,這才隔着雨簾子向他見禮。
這是個多事之春,漕運案,兵庫藏屍案數案并發,大理寺卿忙得焦頭爛額,成日裡将腦袋系在褲腰頭上過日子,是以署外衙役見了蘇晉的名帖,不過京師衙門一名區區知事,就道:“大人正在議事,煩請官人稍等。”也沒将人往署衙裡請。
蘇晉也不是非等不可,将文書往上頭一遞也算交差。
但這名失蹤的貢士與她是仁義之交,四年多前,她被逐出翰林,若非這位貢士幫襯,隻怕舉步維艱。
雨勢急一陣緩一陣,廊檐下緊緊挨挨站了一排躲雨的人,看官袍的紋樣,與蘇晉一樣,都是被打發來候着的芝麻官。
蘇晉正想着是否要與他們擠擠,頭頂一方天地潇潇雨歇,回身一看,也不知哪裡來了個活菩薩為她舉着傘,一身随侍着裝,眉目生得十分齊整,說了句:“官人仔細涼着。”将傘往她手裡一塞,徑自又往衙裡去了。
傘面是天青色的,通體一派肅然,大理寺的衙差已先一步尋着這傘的貴氣将她往署裡請了,蘇晉這才想起,這尊貴傘是方才那位落轎大人用的。
也是奇了,這世道,傘的臉比人的臉好用。
見到大理寺卿,蘇晉俯首行禮:“下官蘇晉,見過張大人。”
張石山是識得蘇晉的。
他出身翰林,去年才被調來大理寺。當年蘇晉二甲登科,還在翰林院跟他修過一陣《列子傳》,可惜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而今再見後生,昔年一身銳氣盡斂,張石山心中惋惜,言語上不由溫和幾分,指着一張八仙椅道:“坐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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