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丹青和霍先生幾乎每個星期都見幾次面,霍先生送來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丹青眼底曾有的陰霾幾乎已經消失不見了。不論是和我們說起墨陽的歸期還是偶爾和我談起霍先生,她都是一臉的溫柔笑意,有時看得我不禁恍惚起來。
丹青再也沒有帶我一同出去過,雖然第二次她曾問過我,我隻說不喜歡出門,她也就不再勉強,而張嬷也沒有阻擋。倒是秀娥覺得有些可惜,聽不到那些新鮮事兒了,我唯一覺得有些可惜的是,沒再見到那個爽朗愛笑的霍潔遠,不知為什麼,我也不想再去那個小樓上偷看那些女學生,盡管秀娥提了好幾次。
“清朗”,張嬷伸手遞給了我些錢,“二少爺最喜歡吃醉雞,我已經和巷口那家雜貨鋪子的老闆說好了,讓他給我上些陳年紹興酒來,你去取回來吧,按說今天也該到貨了,我差點忘了,你趕緊拿回來咱們就做,下周二少爺來了正好吃”。
“好的”,我應了一句就往外走,秀娥被張嬷打發到廚房看火去了,要不然一定會嚷着跟出來。丹青還沒有回來,好像是去聽什麼歌劇,我也不是很懂,隻知道一早丹青就穿的極洋氣的和霍先生出去了。
來上海已經有三個月了,初到時那種手足無措,不合時宜的感覺漸漸的消退了下去,我快步往巷子外走去。華燈初上,那種我已然熟悉的迷醉暗影也漸漸的覆蓋住了街頭巷尾,和形色各異的人群身上。
剛出了巷口,一輛車子從不遠處駛了過來,我腳步一頓,下意識的往陰影裡靠了靠,那車子看着有點眼熟,上海有錢人雖多,也不是人人都開得起洋車子的。果然,那輛車停在了雅德利西餐廳的門口,餐廳裡面迅速的奔出了幾個人,恭敬的站在車門前等候。
駕駛的門一開,那天在餐廳見過那個人靈巧的閃了出來,另一邊光頭大叔那顆亮亮的頭也冒了出來。那個司機彎腰打開了車門,一隻雪亮的皮鞋伸了出來,一身唐裝衣褲,六爺一彎腰從車裡閃了出來,嘴裡含着一支雪茄,薄薄的煙霧讓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那些人齊齊的鞠躬,六爺随意的揮了揮手,就緩步往餐廳裡走去,一隻手卻放在太陽穴上輕揉着。我微微一怔,上次吃飯沒人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用手不時地揉着太陽穴,黢黑的眉頭也緊皺了起來,可别人一出現,他立刻就沒事兒人一樣,依然客氣有禮的與人閑聊。
我知道那是偏頭疼,二太太也這個毛病,痛起來的時候恨不得拿頭去撞牆,後來還是墨陽弄了個偏方回來後才好些,那偏方雖簡單卻有效,我眼瞅着他們都進了去,過了會兒才趕緊往鋪子那邊走去。
來來往往這些個日子,那家鋪子的老闆早就與我們熟悉了起來,我們買東西大方,又從不拖欠。因此見了我他忙笑,“小姑娘,你家嬷嬷要的酒一會兒就送來了,得稍微等等,要不過會兒我讓人給你們送去吧”。
我想了想,丹青不喜歡見外人,就客氣地說了聲,“不用了,何老闆,我先出去一下,過會兒再來拿就是了”,那何老闆連聲答應,緊着說一會兒就來了。
我出了門不清楚該往哪兒去,就随意的溜溜達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出了藥鋪子的門才回過味來,低頭看着手上的藥發呆,不明白自己這是犯什麼傻。
“清朗”,一個聽着有些耳熟的聲音喚了我一聲,我一愣,聞聲找去,一眼就看見馬路對面的石頭正咧着嘴對我揮手,然後他回頭和身後的人說了句什麼,就往我這邊剛跑來。
看着他輕快的身影,我突然反應過來剛才他居然叫我的名字,感覺有點怪異,雖然土包子不好聽,可是……看着他越來越近的笑容,我在心裡聳了聳肩膀。
不管怎樣,他勉強也算得上是我在上海認識的熟人之一,這些天都沒怎麼出門,偶爾見到個“熟人”感覺還不錯,要是他又連嘲帶諷的,大不了我掉頭走人就是。
“清朗,好久沒見了”,石頭笑嘻嘻的面孔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微微一笑“石頭,你好”,石頭聽了扁扁嘴,皺着眉頭說,“我比你大一歲,你應該叫我石頭哥才對”。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前些日子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怎麼今天這麼親熱。見我翻着眼皮不說話,他賊嘻嘻的一笑,“聽說上次吃飯,你把七爺氣得不輕”。
我眨了眨眼,葉展那付比眼前的石頭還要賊上十倍的笑容立刻出現在眼前,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能是看我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石頭摸着鼻子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那野丫頭沒和你一起來嗎”。
聽他問起秀娥,我不禁想起了那次他被秀娥抓的一臉血道子的模樣,忍不住一笑。石頭見我笑,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傻笑了兩聲,我突然發現他笑起來和秀娥有些相像,都笑得那麼純粹。
“你家誰不舒服啊,你來買藥”?石頭伸頭看看我身後的藥鋪,又垂眼看見了我手裡的藥包,就随口問了一句。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手裡還有這包藥,看了他一眼,正好,他在這兒,倒省得浪費了。
我一伸手,把藥包塞到了石頭的手裡,石頭一愣,低頭看看藥包,又擡頭看我,“啊,給我的”。我點點頭,他撓了撓後腦勺,莫名其妙的嘀咕着,“我又沒病,這給我,治什麼呀”。
我嘿嘿一樂,“治笨的”,石頭傻乎乎的“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我在開玩笑,他眉頭一皺就要把手裡的藥包扔還給我,“這個是治頭痛的,一個偏方,很有效”,我輕聲地說了句,石頭的手立刻頓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看了我一會兒,才慢慢的把手縮了回去。
“那我走了,藥怎麼煎,包裡面有方子”,我跟石頭擺擺手,就轉身往雜貨鋪子的方向走,再耽誤下去,張嬷該出來找我了吧。“哎”石頭在我身後叫了一聲,“你去哪兒啊”,我頭也不回地說了句,“雜貨鋪子”,然後大步地往前走,至于那包藥,他是扔是留就随他的便了。
身後的石頭一時沒了聲音,我也懶得再去看他,緊着步伐往雜貨鋪走去。一進門,那老闆趕忙迎了上來,把一小壇子密封好的黃酒從一旁的條案上拎了起來,“來,給你,這個可是最好的紹興酒了”,我一邊把錢遞給他,一邊用手牢牢地捧住了酒壇“謝謝,那我走了”。
見我轉身就往外走,那老闆叫住了我“小姑娘,你拿的動吧”,我點點頭,“沒問題”。他呵呵一笑,伸手從櫃台裡抓了把奶糖包好,放在了酒壇上,“來,拿回去和那個小丫頭一起吃吧”,見我要開口推卻,他忙着揮揮手,笑說“一把糖而已,你們多光顧光顧小店就行了”。我一笑,又說了聲“謝謝”,這才轉身往門外走。
出了門,想着秀娥最喜歡吃這個奶糖,回去她見了一定很高興,手裡的壇子也有點分量,就低了頭快步往家走。眼瞅着離巷子口不遠了,我加快了腳步,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我吸了吸鼻子,下意識的擡頭去看,巷口陰影裡一個煙頭正一明一暗的閃着。
我一愣,腳步緩了下來,就看着一個人慢慢的從陰影裡踱了出來,亮的能照見人的皮鞋,寬松的衣褲隻會讓人覺得他溫文有禮,卻不覺得瘦弱,當然也不是壯碩,表情還是那樣溫和,溫和的拒人于千裡之外。
看他慢慢地走到我跟前,雪茄煙的香味越發的濃了起來,我的頭越來越低,從那雪白挽起的袖口一直看到那閃亮的皮鞋,嗫嚅的叫了聲,“六爺”。
“唔”,過了會兒,才聽他含糊的應了一聲,眼前什麼東西一閃,我眨了眨眼,這才發現手裡輕了起來,東西都不見了。一擡頭,就看見六爺叼着煙,一手拎着酒壇子,一手捏着那包糖,然後他把那包糖遞了回來,我趕忙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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