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中天境的主宰還不是如今的禦天皇朝,曾經統治它千載的姬氏王族在歲月消磨之下由盛而衰,各方勢力風起雲湧,最終在先皇駕崩後開始了連年混戰。
男孩的父親是沙場老将,統領姬朝左軍,戰無不勝,聲名遠揚,他也随父從軍,箭破旌旗,長戟飲血,年紀輕輕就做了先鋒。
等到少年長成了青年,父親早已馬革裹屍,彼時宗室内亂,他奉命率軍保護少帝回宮登基,離王城隻剩不到百裡之遙。
然而兵疲馬乏,若前進恐吃敗仗,若後退怕誤大事,更有殘兵俘虜被拘營中,無論進退都是累贅。
戰耗連年,成敗一舉,君令催急,将莫不從。
權臣進言,君主賜劍,年輕的将軍下令讓傷兵和俘虜兵全部留下,做了九死一生的設伏陷阱,而他親領奇兵連夜奔襲王城,終于在那一日的逢魔時刻破開了逆臣防衛,聽少帝一聲令下,大軍席卷而入。
他在腥風血雨中勒馬伫立,背後是堆砌袍澤的屍山血海,面前是欣喜若狂的姬氏少帝。
後來,少帝如願登基,功過獎懲一朝落定,他成了金殿之上最年輕的重臣。
可他記得那道山谷,記得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士兵因為受傷不能前行,被以設伏為名留在那裡葬于黃土。無數烏鴉遮天而來,落在這片死寂的土地上,啄食或鮮活或腐爛的血肉,它們的叫聲像極了垂死之人的嗚咽。
都說為帝者無心,為将者無情,而他始終不能看開。
沒過幾年,朝堂權力分立,各派明流暗湧,他雖有戰功卻無家世根基相助,又生得孤直性情,不受姻親之盟,不肯趨炎附勢,成了金殿上再鮮明不過的靶子。
那年冬,母親病逝,他行軍多年的傷病也随悲痛一并爆發,曾經縱馬提戟的将軍如今隻能在院牆裡對着天空發呆。
與他不和的文臣趁機上奏,君主順水推舟奪他大權,另立心腹為将帥,贈他财寶佳人安養殘軀。
他面對傳旨中官沉默良久,接下旨意交出帥印,卻跪辭了賞賜。
那一年他方過而立,已經是兩鬓霜白如半百老人,他自請協助鎮守邊關,從此将自己逐出了王城。
他來時有千軍萬馬,走的時候隻帶了一隊老兵。
西北邊陲之地有一座孤城,他就帶着無家可歸的老部将們駐守在那裡。此地常年飄雪,封凍萬物,就連城牆也凝結了厚厚的冰,不再年輕的将軍站在城樓上,身邊倚着長戟,手裡握着一壺燒酒。
琴遺音慢慢眨了下眼。
這一瞬間,光陰飛逝,轉眼後城樓上已經不見了将軍,城外卻多了一座墳,屍骨入土,旌旗覆頂,墳前除了靈幡石碑,隻有一把長戟立在風雪裡。
這就是妖狐曾作為人的一生。
前世他乃前朝大将,命主征伐,本能助姬氏新君中興王朝,沒想到未敗于沙場,卻輸給了自己和朝堂。因他此生為亂世之将,無論自願與否,總歸犯下殺業太多,所以這輩子他不為人胎,轉世入了畜生道,化為了妖狐。
琴遺音無聲吐了口氣,心魔幻境的光陰又往前回溯幾年,場景再度歸于凝冰的城樓上,他自己也化身為一名士兵,持槍守衛,寸步不移。
背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白發蒼蒼的老将軍拖着長戟一步步走上來,渾濁的眼睛掃視一周後慢慢變得精亮起來。
他走得很慢,時不時就要咳嗽兩聲,路過“士兵”身邊的時候身形微晃,被對方順勢扶了一把。
“将軍!”他關切地低聲道,“風寒雪大,此處有我們,您還是回大營吧!”
“老夫無事。”将軍擺了擺手,重新站穩了,目光将他上下一打量,“你叫什麼名字?從軍幾年了?”
他道:“卑職張泉,從軍四年,家父曾是将軍的老部下,自小便教導我要為将軍效力。”
“張泉,張泉……”将軍喃念了兩遍,再盯着他現在這張臉皺眉思索了一陣,恍然大悟,“你是張明的兒子?”
“是。”
“哈,果然是那老小子。”将軍爽朗地笑起來,好像年輕了十幾歲,“當初他退伍娶妻的時候我還去喝過喜酒,沒想到現在兒子都這麼大了,你父母親現在如何?”
“家母一切安好,家父兩年前已經病逝了。”
将軍的笑戛然而止,半晌後垂下眼,輕聲道:“他也走了啊……”
心魔現在的樣子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他抿着嘴唇眼眶微紅,分明是有心事憋着,卻又支支吾吾不肯說。
将軍自然看出來了,便問:“有什麼事,你直說就是。”
“将軍,我小時候聽爹說起你們年輕時候的事……”張泉的臉上浮現出憧憬,讓将軍不自覺地順着他的話回憶起自己這般年紀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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