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痕遍布之處疼若火燎,臂上血珠沿肘滾至指尖,滴出地面一小片殷紅。
從前十來年間不曾受過皮肉苦,這一回受得刻骨銘心,何瑾弈竟也未感半分委屈,但覺好笑地聽着耳裡問話:“您今日好生說了,也可少受些苦痛……何小爺該省得,太子這般金尊玉貴,隆寵盈身,皇上豈會放任他身側藏奸匿反?”
聲音近在咫尺,道話人手裡長鞭染血,擡起一些将他下颌扶高。何瑾弈嗅得刺鼻腥氣,聞那陰陽怪氣的調子倏而更狠:“說罷,何家費盡心力接近太子,究竟意欲何為?”
何瑾弈不忍笑了半聲,合一合汗濕的眼睑,再睜開了仔細來看,入目五官分外眼生,道是刑部問審,卻不過是打着幌子,随意指了這一排不上道的小人來予他不快罷了。
他吃力啟唇,方才承受鞭刑之時隐忍不肯呼痛,徒耗半身力氣,此刻緩了又緩才将話應出道:“為……天行有道……儲位不易……為太子之畔……無爾等作奸小人……”
話落隻聞抽裂風響,一鞭狠狠落在肩頭,鞭尾掃過頸側,霎時留下一道赤紅血印。
眼前人執濕帕将長鞭悠然拭過,那帕上沾着鹽水,愈到末端愈污上片片豔紅。何瑾弈望他半晌,合眸前的半寸目光還凝着鄙夷輕蔑,徹底将之激怒。
皮鞭如鐵,力道漸重,幾乎要将他三魂七魄抽離,何瑾弈仿覺骸骨冰涼,而骨外皮肉如炙如灼,兩相刺激直令他止不住戰栗,偏卻将悶哼聲死死地壓在喉嚨裡面。
“何小爺不肯說,便莫怪我這般伺候。您若有命活着,再來尋我解恨不遲。”
何瑾弈神思模糊之際尚還聽得耳中嘲諷,不由咬牙輕笑。
有命無命又何妨,人心所戚,從來不當是壽數終了,而是萬千個求不得。
他縱有求不得何家萬全之苦,求不得與平懷瑱相守之苦,卻也定要求得太子天命所歸,手掌社稷,求得這一朝毒蟲蛇蟻,盡遭傾覆。
更願求得平懷瑱登基之日,終有明君照日月,再無冤罪落人間。
刑室裡血腥味漫了個多時辰。
何瑾弈意識回籠,不知何時已回到牢房之中,身下鋪着潔淨床褥,竟有太醫在旁診治。昏迷前的滿腔血氣沒了,鼻間隐隐散着清爽藥香,周身傷痕皆被仔細敷了軟膏。
那一時心中忽生希冀,他轉眸去尋,原想能在身側見到平懷瑱,可尋了半晌終究失望。
生時多見一面,已成奢求。
牢外正是夜闌更深。
何瑾弈僅是不知,他所望再見之人不過方從他身邊離去。
平懷瑱來此一趟不可久留,除親眼見他無性命之憂,更為同何炳榮相議兩句,不日就要護他離開。
平懷瑱已不可多待,眼下何瑾弈于牢中不再平安,刑部有心加害,教他連一句濫用私刑都斥不得。
這錦心少年數次助他與六皇子相抗,要那幾人如何不視他為眼中釘?尤是宜妃,怕是早在十年之前便已深種此恨。
罪未落,刑未決,平懷瑱恐在事終之前,何瑾弈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将他一人帶出不難,這無底天牢經年關押了死囚無數,但尋一人予之恩賞,則可令之替了何瑾弈。難的是刑室再壓他問審,兩相面對,遭人識破。
為解此困,唯有逆反之罪及早塵埃落定。
何炳榮靜坐其子身旁,手掌撫于額上,默聲陪了整夜。
京外淺春始來,綻葉新花碎于鐵蹄之下,香汁染馬,策馬人卻無暇顧及暌違日久的北境春景,一路疾馳踏過城門,半分不将守城兵将放在眼裡。
連日奔波終回故裡,元将軍趕至元府之外,睨了半目那圍得不近人情的長槍寒胄,怒而驅馬至皇城腳下,勒缰繩止步。
城牆下一紙皇令曝露十日已顯陳舊,紙角經風一拂微微翻卷,擋不住其上字字如劍,要斬他忠魂,誅他赤心。
這十日間春風不止,把那逆反兩字吹向西南,帶回了緝令中人。
元将軍半百之年倒不見老,數日騁馬依舊渾身抖擻精神,一如臨敵般狂肆笑了起來,若非話裡苦澀,幾難覺出心中不平。
身後是軍衛數重,眨眼間已将他團團圍住,刀兵相向,其外更有平頭百姓難抵好奇,觀者如堵,他盡作不顧,放聲笑罷且對着皇城呼道:“我元某半世戎馬,南征北戰,戰旗所經,敵軍莫不恇懾。這一世開疆域,平戰亂,忠吾皇,庇國土,坦坦蕩蕩,奈何蒙受不白之冤。想我元氏滿門磊瑰光明,上至壯年男兒,下至婦孺老幼,盡可戰死沙場,不可辱于門中!”
話落一時寂然,元将軍翻身下馬,腰間兵刃解落在地,驚出兩聲重響。
周遭人無不聽得神容肅然,末了,那軍衛中才有一人行出,不失敬意向他拱手:“元将軍,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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