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佛松開她退回房間深處,他身上有着容羨身上沒有的熱度,子佛就曾笑着調侃自己,也就體溫還算是正常人了。
“過來。”簾上的珠子噼啪作響,等到阿善轉身的時候,子佛已經入了内室。
這房間采光極好,偏偏子佛是個不喜歡陽光的人。
不比外間的清亮,内室的門窗被大半紗簾遮擋着,黑漆漆的有些壓抑。阿善糾結的走進去時,子佛仍舊穿着平日最愛的那種墜地白衣,繁瑣又貴氣。
他就這麼平靜仰躺在木長椅上,寬大的衣擺垂在地闆白的刺眼,與他衣服顔色相近的,是他那頭微散的長發,垂落在衣間與白色融為一體,阿善定在原地不敢靠近,一時間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為什麼會和容羨在一起?”
良久後,他終于緩緩出了聲,略黑的眼眸側過來望向阿善,唇邊揚起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你喜歡他?”
阿善想也不想就搖了搖頭,出于十年陪伴的了解,她将自己與容羨的相識一點點講了出來。阿善話多,又不肯放過每一處細節,好在子佛耐心不錯聽得也很認真,隻是在阿善講到她幫容羨治好失明時,他插了一嘴,“渴嗎?”
阿善還真有點渴了,見屋内桌子上剛好溫着一蠱甜湯,看了眼子佛後她走到桌邊坐下,甜度适中剛好可以解渴,還非常合她口味。
剛入山的那一年,阿善對少年子佛還有些畏懼,隻因他喜怒無常還不肯讓她下山。兩人關系第一次有了進展,就是因為子佛為她煮了碗甜湯。那是子佛第一次下廚,他平日整潔幹淨的白衣染了些灰塵,将甜湯放在她面前時,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無奈笑着:“留下來陪我不好嗎?”
這雲殿中隻有他一人,數年的孤寂生活無人可以體會。
阿善晃了下神,也就這片刻的功夫,瞬間就察覺出湯中的不對勁兒。
“你——”阿善懂醫,自然也懂毒。
過于信任一人的結果,就是她沒想到子佛會給她下毒。
在阿善跌跌撞撞推翻湯蠱站起來時,子佛仍悠然坐在長椅上,他側對着阿善望着從簾帳中微微透出的光,平靜問她:“不好喝嗎?”
阿善咬唇扶着桌子,紅着雙眼看他:“你想幹什麼?”
湯中隻是放了些能使人無力的藥,再加上這屋内若有若無的熏香,聞得久了就會讓人昏迷。阿善太大意,也太過于信任子佛,人世險惡這一點,她不知道自己還要栽多少跟頭才能長記性,頂不住藥性跌坐在地上時,她的額頭磕在木桌上,渙散的意識終于有了片刻清醒。
“你真不該從山上下來。”
木桌擋住阿善的視線,有片刻她根本看不到子佛說這話時的神情,但他聲音中的冷意她感受的清清楚楚,不由笑了笑,阿善回道:“我不下來,難道要讓你困死在山上嗎?”
子佛頓了頓,終于從木椅上站了起來。
初見當初的白衣少年,阿善隻覺得他冰涼又孤寂。他長相好看,那張臉看起來要比容羨還要清雅柔和,可是後來,他硬生生拿着刀在自己的眉心劃了一道,至此那傷口留在額間宛如一道紅色烙痕,連帶着他整個人氣質也有了變化。
阿善明白,她恐怕再也尋不回當初在雲殿枯坐一整日的少年,風吹過他的衣擺時,他仰看着殿中央那棵直入雲霄的神木,喃喃對她道:“善善,我好冷。”
此時她也好冷,冷到了骨子裡。
子佛走到阿善面前時,阿善死咬着唇瓣保持清醒,她睜大眼睛看着目光所在的白色衣擺,一聲歎息自上方傳來,子佛最終緩緩蹲下身子,用指撫上她出血的唇瓣。
“别怕。”子佛輕輕安慰着她,“我不想傷害你,隻想帶你離開這裡。”
阿善悄悄握緊了拳頭,“如果我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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