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靈骞拉着他的手指,輕聲道:“既然你這樣想,我也不反對。”頓了頓,又道,“我本來希望,能回天台山桃源谷去成親的。”
沈瑄道:“等你報完了仇,我們就回天台山去,回到那間竹屋裡去。就我倆,一輩子住在那裡,白頭到老,好不好?”“好啊。”蔣靈骞閉上眼睛,冥想着将來的情景。
日光透過柔軟的眼睑,滿目溫暖。沈瑄捉住了她的手,心想最好這一世也不要再放開。
這時,他聽見背後有沙沙聲,是有人的腳步在沙礫上風一樣地劃過。
回頭的那一刻,他覺得印月步履踉跄,神态猶如被追逐的野獸。然而當他們目光觸及的一刹那,印月瞬間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但沈瑄依然覺得她變得如此陌生。孟婆柳的解藥發揮了效力,她的眼神中注入了回憶,就像空蕩蕩的琉璃盞中注入了五色的秘藥,變得難以捉摸。
她竭力掩藏着自己動蕩的情緒,維持着一貫的矜持淡漠。這令沈瑄覺得不安,她想起了什麼,她到底想起了什麼?
“謝謝你。”印月隻是淡然地說。
“師太……”沈瑄猶豫着問,“師太還會繼續等候葉大哥麼?”
印月的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旋即微微一笑:“當然會。隻是我還得要求你們幫個忙,能不能留下來在島上陪我幾日。”
二人覺得有些奇怪。
印月連忙說:“這是有些過分的要求,但是……若你們都走了,這荒島上便隻剩下我一人。”
蔣靈骞道:“那師父與我們同回大陸去,好不好?”
“回大陸也很好,”印月點頭道,“不過,與葉清塵的約期快到了,隻得留在此地等候他。倘若我這時一走了之,清塵找不到我,豈不是……豈不是又要錯過?”
沈瑄想了想,确乎如此。印月與葉清塵的十年之約,是在這無根島上。想來此時葉清塵已經匆匆朝這邊趕來。假如大家都走了,讓葉清塵撲個空,也許會産生誤會。
若與蔣靈骞一同留下陪伴印月也好:“但是——我與舅舅約好,中秋節回洞庭湖,也不可失信。舅舅那邊,估計有重要的事情。”
想來想去,竟然沒有别的辦法了,又确乎不能将印月一個弱女子單獨抛在島上。
“那看來隻能你先走了。”蔣靈骞歎氣道,“等中秋一過,我就去洞庭湖找你,你可不要跑了。”沈瑄亦覺遺憾,但又無别的辦法。
退潮之時,沈瑄便與島上二人作别,跳上舢闆乘浪而去。闊别三年,乍然重逢,自然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一處。可是又不得不再次分離,不免令人懊惱。
他立在船頭,看着離兒的身影慢慢變小模糊,猶如風中一瓣潔白的花,他忽然後悔起來,告别時都沒有來得及牽一下她的手。好在是,隻須等到中秋之後,就可以長相厮守。想到将來幸福的悠長歲月,目下的小别似乎竟也是溫暖的。
蔣靈骞一直守在海邊,直到舢闆被海平線吞沒,猶自聽着風聲出神。
印月盯着他二人,神情漸漸冰冷。
直到蔣靈骞怅然的轉過身來,她方才淡淡開口。
“我有話跟你說,湘兒。”
過了好一會兒,蔣靈骞蓦然地意識到,這“湘兒”是在呼喚她自己!那個早已失去的名字——澹台湘靈。
“你——你為什麼會叫我湘兒?”蔣靈骞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她。
尼姑印月的眼神變得森然。白而滞澀的皮膚在海島暮色的照映下,透出縷縷青色。她冷笑着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揪住蔣靈骞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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