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元年,便是風晉皇朝開國第一年,皇上冊封昔日結發夫妻葉玄筝為皇後,後又陸續冊封了彼時尚且是如妃的司凝霜,還有德妃、華妃等。其中以如妃司凝霜寵冠後宮。她在聽到德妃秋宛頤之時,特地多留了一分心思,這裡面必定還有文章。令她頗為震驚的是,皇上娶葉玄筝之前,竟然曾經是有過一名妻子的,亦已是有過一名兒子,不過是早夭罷了。登基後照例追封為皇長子。
乾元二年,葉玄筝誕下了皇二子風離澈。乾元四年,司凝霜誕下了皇七子風離禦。其間有些不甚得寵的低級妃嫔陸續誕下皇子公主,卻個個都是先天不足,早早離世,隻有一名公主僥幸存活,如今已是遠嫁他鄉。
乾元十一年,一直長寵不衰的司凝霜不知因何事,竟是觸動龍顔大怒,一氣之下被廢了封号,打入冷宮之中,這一入冷宮,慢慢時日的長河緩緩碾過,竟達七年之久。想不到,皇貴妃這般榮耀光華背後,竟也有着如此不堪的往事,難以想象,幽幽冷宮七年,她又是怎般熬過來的。更令煙落吃驚的是,這七年間,風離禦竟然是養在皇後葉玄筝膝下。也就是說,他與風離澈還是一同長大的兄弟,照理情分應當不比旁人,又怎會落得如今這般敵對仇恨的地步。
乾元十八年,司凝霜重獲聖寵,自冷宮之中放出,并且重新冊封為如妃,雖已是三十多歲的女子遲暮年紀,卻依舊是隆寵不減。而她在冷宮之中那段悲涼際遇從此不再被人提起,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
而今日一席話之中最令煙落震驚的是,昔年皇後竟然是因為向七皇子下蠱,被人察覺告發,由于下得此蠱無藥可治,皇後又拒不交出下蠱所用的藥引,是以皇上勃然大怒,便以迫害皇子為名将葉玄筝禁足于長樂宮,直至解了七皇子的蠱毒為止。誰曾料想,皇後竟是郁郁寡歡,以至于投水自盡,而這七皇子的蠱毒便成了無解,月月要受非人的疼痛折磨。皇上極是心疼,而皇後又是因為害怕七皇子與自己的兒子争太子之位而下得蠱毒,是以皇上便對風離澈日漸疏遠了。為了彌補司凝霜母子,更是冊封了她為皇貴妃,七皇子也很得皇上眼緣,成了繼承皇位最炙手可熱的人選。
這裡面必定是有文章的,難怪風離澈一直懷疑這皇後投水自盡的背後必是人為,皇後如果咬牙不松口,拒不承認自己曾經下過蠱毒,那這便是一個懸案,無從可查。反倒是皇後一死,旁人隻會以為她是心虛,畏罪自盡,此案便結了。而這于葉玄筝及二皇子的前途是極為不利的,以葉玄筝倔強好強的性子,又怎會如此不堪一擊,就這麼自行了斷?
她記得很清楚,秀女大選,映月被指為風離禦庶妃的那夜,他蠱毒發作,卻是強忍疼痛而去,琴書曾親口說過,下這“月虧之蠱”的人,是司凝霜。如此一來,豈非和風離澈所說的相矛盾。難道說,是司凝霜為了構陷皇後,不惜向親子痛下毒手,這般泯滅人性的狠毒,有可能嗎?
心底雖如海潮般陣陣翻滾,她卻很巧妙的掩飾了自己驚訝的神情,此時此刻,她并未打算向風離澈合盤托出這月虧之蠱背後的秘密。隻因她尚且有很多的疑問,想要仔細詢問琴書。究竟這中間還隐藏了怎樣一個天大的秘密?前後仔細思量,如果她能相助風離澈解了這皇後蒙冤十年的謎底,勢必能得到他的信任,隻是動一線則必牽全局,此番一來,必定會将皇貴妃司凝霜拉下水,而皇貴妃的驟然倒台,會不會對風離禦眼下的形勢更加不利?還是會博得皇上的幾分同情?也未曾可知。或者說這便是風離禦和琴書明知是司凝霜下得蠱毒,卻從不聲張的真正原因?
另有一件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便是在慎刑司那夜,那名臨死的宮女告知她自司凝霜與綠蘿嬷嬷那聽來的九個字“葉玄筝,依蘭莘,醉春歡”。這九個字,究竟與葉玄筝之死又有着怎般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此看來,她必須再深夜召見衛風一次,仔細尋問這“依蘭草”的出處。
思緒萬千,無數線頭錯綜雜亂,再也理不出頭緒,如此重要之事的利弊權衡,她已是難以分瓣,還是先回宮中與風離禦暗傳消息商量後再作打算。
與風離澈這一席話,不知不覺中竟一直談到了月上柳梢。
夜幕如巨大無邊的翼緩緩從天邊垂落,時下已是接近夏日,日落西山之時亦是愈來愈遲,掌燈的桔梗一盞一盞點亮了景和宮中的蠟燭,燭火的明亮一點一點染上她娴靜的面容,似乎化上了一層溫暖的橘紅光芒,她的唇角微微揚起溫柔淺笑,宛若新月。那一刻,他幾乎想要伸手去留住這抹美麗的弧彎。
察覺他的靠近,煙落陡然站起了身,眸光清澈,聲音柔婉如她月光一般拖曳的裙幅,道:“太子,你我身份有别,已是叨擾了一整天。眼下已是天黑,再不回我的飛燕宮,隻怕是等會琴書要差人打着燈籠滿處去尋了。”
“哪的話,都沒有好好招待你一番,中午亦隻用了些糕點而已。”他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怏怏放置身後,望着她眼波流轉,如倒映進了滿天星辰,心中怅然,自己不知是怎麼了,總是愛與她這般細細說着話,更是喜她聽他說話之時,那溫文娴靜的神态,似帶着濃郁的書卷藍草氣息,令他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隻覺得内心出奇的安靜祥和。
“太子宮中的糕點,皆是煙落沒有瞧過的極品,讓我大飽口福。如此說來,還要多謝太子殿下款待了。”她咯咯笑起來,聲音清脆似無一絲城府。
“讓你聽我怨訴了這麼久,真是委屈。那些糕點,你若喜,我讓靜蘭給你送去便是。”他柔聲道,眸中緩緩溢出春水伏波。
“罷了,我随口說說,太子還當真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太子今日所言,教煙落長了許多見識。更明白日後要如何在……這深宮中自處。”話至尾音,帶上了一分落寞,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微微垂下臉,發上沐浴後塗抹的首烏膏有沉郁的氣息緩緩散開,香味亦有别樣的清淡芬芳。
察覺她又是觸動傷感,風離澈眸中閃過不忍,瞧着她頭頂之上的發旋,柔聲問:“在宮中,你過得很辛苦麼?”
煙落垂眉苦澀一笑,隻道:“我本是福薄之人,大約此生隻能伴青燈苦佛聊度餘生了。辛苦不辛苦,又有何分别。倒不如趁早忘卻塵世,心中亦是能得幾分寬慰。”說着已是微微紅了眼圈。
他一愣,突然伸手替她将額前一縷碎發順直耳邊,亦瞧見了她濕潤的眼眶,忍不住問道:“你還惦着他?”
他的手勢很輕柔,指尖劃過頭皮有那麼一點麻癢,她沒有拒絕,他口中的“他”,她自然明白是誰,微微擡頭,眸中已是一片清冷之意,唇角弧度漸漸拉高,冷道:“從他自慕容傲手中奪了我,我便隻恨他!”堅定的神情教人為之一怔。忽的,澀然一笑,如一朵幽冷的花兒在寒夜緩緩綻放,道:“太子殿下,煙落告辭。”
風離澈怔愣無語地望着那一抹帶着失落與迷茫的身影漸漸遠去,風吹起她寬松的裙幅似绮麗的蝶翼,想振翅高飛,卻飛不出去,而她的雙翼,早已是被硬生生地折斷。
從景和宮出來,沿着蘭渠往飛燕宮而去,煙落隻覺得人有些疲乏了,仰首間但見滿天星鬥璀璨,鑽輝奪目。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是那夜在斂翠湖的畫舫之上,船行時攪動湖水星波搖曳,她坐在船尾,獨自吹奏着悲戚的玉蕭。
回到飛燕宮時,殿門前竟是多了一名嬷嬷和入畫一起守着,再細一瞧,甚至是劉公公都在。心下立即覺着不對,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正欲進殿。
入畫卻出手阻攔,咬着下唇,漲紅了臉道:“娘娘不能進去。”
“為何?”她疑道。
“皇上來了,琴書……琴書在裡邊……裡邊侍寝。”言罷,入畫頭已是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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