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看了眼背後的高山,從牛皮袋裡翻出一小張皺巴巴的羊皮紙和一支筆,三下五除二畫了個柱形的白頭山丘,然而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到地方了,明天上去。”
他打了個呼哨,一隻被放出來溜達的白鷹盤旋了一圈,落在了他身邊的岩石上。
“伸腿。”他四六不着地沖白鷹說了一句,把那張羊皮紙卷進白鷹腳上拴着的金屬小圓筒裡,道:“來,回去報告一下行程。”
白鷹翅膀一撲,很快便消失在天邊,沒了蹤影。
這隻帶了信的猛禽在淩晨時分,撲着翅膀砸在了烏金懸宮内皇帝的書桌上,又搞濕了一大片地方。
奧斯維德接連幾天沒好好睡個覺,這會兒好不容易在書桌上趴了一會兒,就被這小畜生給驚醒了,還被糊了一臉鷹毛和泥水。
“……你就學不會好好降落是不是?”奧斯維德抹了把臉,一邊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一邊從金屬小圓筒裡抽出了印象派大師凱文的大作。
怪就怪那白頭山丘本來就長得不太矜持,再被凱文神奇的畫筆一扭曲,怎麼看怎麼都不太像個正經東西。
奧斯維德皺着眉,盯着羊皮紙上那一柱擎天的玩意兒看了好一會兒,終于面無表情把它揉成一團扔了出去。
簡直辣眼睛……
第23章
那個皺巴巴的羊皮紙團在門外滾了一圈,便被牆角掩住,徹底看不見了。
奧斯維德坐在書桌前重重地揉按着太陽穴,剛才稍微提起來的那麼點兒精神又倏地散了。長久的睡眠缺失讓他整個人處于一種深重的煩躁中,還混雜着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和精神上的麻木,似乎天大的事情落在面前,都蔫蔫的提不起應付的興緻。
白鷹是個識時務的,它深覺面前這人周身都籠罩着一層低氣壓,随時可能逮着誰撕誰,于是在完成送信這一任務後,就勢一滾下了桌,四叉八棱地躺在地上歇氣。
人在極度疲憊的時候,思維總是跳脫而飄忽的。奧斯維德支着頭,翻了兩頁面前的軍報,又看了眼窗外依舊濃重的夜色,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以前的帕森莊園來。
幾個零碎的畫面一轉,困意便又卷上來了——
那好像是個春末的下午,那幾天外頭愛下雨,帶着幾聲晚春的悶雷,從遠處隆隆碾過來。
帕森莊園二樓的茶廳被那株闊葉女貞樹擋了半邊窗戶,采光不太好,雨天裡更顯得整間屋子黑沉沉的,十分昏暗。
奧斯維德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裡壓着一卷書,眼睛卻一直盯着窗外的花園小道。那條小道一直朝前延伸下去,就是鐵質的雕花大門。
老管家伊恩“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進屋一闆一眼地道:“少爺,抓着書發呆不是好習慣,要罰的。”
小小年紀的奧斯維德抿着嘴唇轉過頭來,問道:“那個讨厭鬼今天不來嗎?”
伊恩臉上的法令紋變得更深了一些,“一個有禮的紳士不應該這樣稱呼别人。法斯賓德閣下昨天接到了軍團調令,春假提前一周結束,已經動身回王城大本營了。那時候您燒還沒退,所以沒跟您說。”
奧斯維德聽完,心裡先是慶幸了一下,為自己可以少練幾個傻兮兮的格鬥術松了口氣。但緊接着,他又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的失望。
具體失望什麼他說不出來。
他隻覺得那個法斯賓德雖然是個混蛋,但至少比那些傭人要有意思許多。莊園裡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兒人氣,現在又散了,安靜得有點無聊。
他盯着花園盡頭的雕花大門看了一會兒,又轉頭問伊恩:“那明年春假他還來麼?”
伊恩想了想,搖着頭實話實說:“軍團裡一般隻有第一年有完整的春假,這是新兵福利,明年他應該來不了了。”
後年呢?
他想問,不過應該也是一樣的答案……
又一聲悶雷滾過去,他還沒從淺淺的失望中剝離出來,眼前的景色便是一晃,他面前的玻璃窗變成了一面牆,再往前走兩步,便是一扇半開的門,幾個女傭正在裡面躲懶閑聊。
他隐約聽見其中一個人壓低了聲音道:“你們沒聽說過老爺不喜歡小少爺的原因?”
另一個人“噓”了一聲,輕輕道:“沒發現他跟克諾老爺越長越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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