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張氏聽了差役的話,便想依言換上新衣,誰知道卻被劉桢阻止了。劉桢的理由很簡單:我們之所以貧窮落魄,并不是因為我們自己不努力,而是阿父被迫離開家鄉所緻。既然我們一不偷二不搶,現在阿父回來,我們當然也應該以本來面目去見他,堂堂正正,無須塗脂抹粉,多加裝飾。實際上,劉桢想的是,長社縣令這番作為别有用意,無非是希望把他們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見劉遠,好告訴劉遠自己沒有虐待張氏他們,這樣一來,劉遠也就不好意思和他計較下去。更何況,如果到時候有劉薪劉弛父子在的話,對方說不定還會以為他們過得有多好。但如果他們這麼一身破破爛爛過去就不一樣了,怎麼也能在不明真相的群衆眼裡刷點同情分,幫老爹争取一下主動權,順便狠狠扇那些人的臉!但這個理由是不能公開說出來的,所以她隻能換個更加冠冕堂皇的說法。張氏不會知道劉桢心裡的想法,她隻是覺得他們現在已經是郡守的家眷了,如果還穿得破破爛爛,那實在太丢人了,她丢不起這個人,所以并不準備聽從劉桢的建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劉桢卻趁所有人不備,直接搶過那些差役手裡的衣裳,跑到裡屋,直接往火堆裡丢,旁人連攔都來不及攔!劉婉正眼巴巴地瞅着這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飾,還忍不住伸手去摸,以她的年紀,可能還不太理解衣裳首飾對女人的意義,但卻并不妨礙她對漂亮事物的喜愛,誰知道一轉眼,這些東西就已經完全化作灰燼,劉婉當時就懵住了,緊接着哇哇大哭起來。其他人也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劉桢。劉桢燒完東西,拍拍手,若無其事地對張氏道:“阿母勿惱,等見了阿父,我自會向他請罪。”張氏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想斥責的話也堵在喉嚨,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但是衣服都被燒了大半,剩下首飾和鞋子,當然不可能再穿了,否則一身乞丐似的衣服,還戴上那些首飾,那簡直要笑死人了。張氏無法,隻好按照原來的打扮,隻是洗了把臉,就跟着差役一起過來了。此時看着丈夫和旁人驚詫的目光打量着他們,張氏隻覺得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劉桢卻是大大方方往前一步,扯着劉楠一起拜下去。“起來!快起來!你們都受苦了!”劉遠連忙将他們拉起來,一手牽住一個。長社縣令也是同樣尴尬,他狠狠地瞪了那些啞巴吃黃連的差役一眼,上前道:“郡守,這……”這個時候,劉桢開口了:“阿父,你是郡守,我聽說郡守是一郡之長,比縣令還要大的,是也不是?”“這麼說也沒錯。”劉遠笑道。“那為何世父隻是令吏,劉家堂姐卻穿得比我們還要好呢?”劉桢緊接着又問。“……”劉遠看着劉桢一臉天真無邪,又看看那邊劉薪劉弛面色難看的樣子,差點沒笑破肚皮。這個閨女啊,真是……+++++++++++++++作者有話要說:注:1、上章的蜜餌,有點類似沾蜜糖的炸麻花,由于百度很容易搜索到,俺就沒作特别說明。2、這章長社縣令對劉遠自稱臣的問題,在當時,臣是地位低對地位高的人的謙稱,不僅僅是臣子對皇帝的,所以不是bug。☆、劉遠逃亡後,劉薪和劉弛更是恨極了他,認為是他把全家給連累了,萬一朝廷抓住了劉遠要以謀反來誅他的九族,那看都不用看,劉薪和劉弛他們肯定是首當其沖的。萬幸的是,此時秦朝已經手忙腳亂,疲于應付各地的起事者,現在的秦君也沒有當年秦始皇的本事,隻會坐在高高的鹹陽宮裡,耳目閉塞,劉家也因此逃過了一劫,沒想到就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劉遠又冒了出來,而且以勝利者的姿态,趾高氣揚地出現在衆人面前。劉薪和劉弛當然不可能去接濟張氏,但既然現在劉遠回來了,而且還掌管了颍川郡,這種話便說不出口。你可以心裡想想,但你不能說出來,因為說出來就是你理虧,劉遠出門在外,他們身為父親和兄弟,卻沒有照顧他的家眷,這放在哪裡也是說不過去的。所以被劉桢這麼一說破之後,劉薪和劉弛當下就尴尬得無以複加。劉桢沒有因為這樣就放過他們,還火上添油地加了一句:“我們在山中的時候,吃的都是樹皮草根,可從來都沒見過大父和世父他們來看我們。阿父,大父和世父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呀?”一邊說,還要一邊擺出“我很無知”的神情,劉桢覺得自己要是還能回到現代,就算拿不到奧斯卡,拿個金雞獎總是沒問題的。瞧瞧現在,她每停頓一下,她那位伯父的眼角就抽搐一次,整張臉看上去更僵了,跟戴了個面具似的,真是賞心悅目啊。劉遠笑眯眯地摸了摸劉桢的腦袋:“好阿桢,你誤會你大父和世父了,他們是因為你們跑到山上去,找不到你們,才沒有去看你們的。”這個理由就更扯淡了,劉桢他們藏在山上并不是什麼秘密,隻要有心哪裡會找不到的,就算擔心兒子當反賊連累了自己,也沒有必要連孫子孫女都棄之不管,虧得老婆孩子都被虐待成這樣了,郡守剛才還恭恭敬敬地拜見了父親,沒有因為自己驟然高位就怠慢老父和兄長。兩相一對比,到底誰是誰非,連愚昧的鄉裡人都能辨别出來。如果劉遠還是那個流亡在外的反賊,是人都要說他一句連累鄉裡,但現在時移事易,劉遠的身份變了,大家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樣了。頂着旁人奇異的目光,劉薪父子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變了又變,說不出的好看。還是劉遠開口:“阿父,稚兒無知,請阿父勿要責怪,”又對長社縣令道:“子曾,你那邊可有幹淨衣裳,他們這般打扮,我看了心疼,若是方便,想先借你的衣裳一用。”以前劉遠是長社縣令的下級,行事必得恭謹有加,現在翻身當了人家的上級,稱呼自然也要跟着變,直接就喊對方的字号了。“有有!”這種表示親近的叫法讓長社縣令徹底确定劉遠不打算找他的麻煩,連連道:“請郡守移步縣衙!”張氏還有點出離狀态,她本來以為會丢臉的場面沒有出現,被劉桢三言兩句就變成劉薪和劉弛的窘迫,連帶他們的家眷,婁氏和于氏也都跟着沒臉,一家子站在那裡甭提多尴尬了,看得張氏快意極了。最後還是劉遠說了一句“請阿父和大兄先歸家,我先安頓好家眷,再去向阿父和阿母問安”,劉薪才反應過來,話也不說了,直接拂袖就走。“良人……”張氏還想說什麼,劉遠擺擺手,“先到縣衙再說。”長社縣令早就貼心地把屋子騰出來了,是他自己的居所,三間屋子連在一起,方便劉遠和他的家眷單獨相處,還派下八名婢女,連劉桢都有幸分到一個。劉遠現在管着一個颍川郡,陽翟那邊還有他的親兵,在找到劉桢他們之後,安正當即就先回陽翟去幫他管着了,安家的家眷也随之遷往陽翟,至于劉遠這邊,如果沒有意外,他最遲明天也得回去了,這些婢女自然屬于長社縣令送給劉遠的禮物,是不可能退回去的。被分派來服侍劉桢的婢女與那其他七人一樣,生得并不美貌,但是也不醜,處于眉清目秀的水準,手腳倒是非常伶俐,看似瘦弱,卻能捧着一堆衣裳外加首飾鞋襪,走路也極穩,這可能就是長年累月鍛煉出來的本事了。此時劉桢已經自個兒洗漱完畢,坐在那裡看她擺弄了。自從來到秦朝,劉遠家的家境擺在那裡,加上劉桢的年紀小,所以一直都是布襦短衣地穿,周圍都是差不多家境的女孩子,也沒有人感覺到有什麼不妥,以至于劉桢雖然也看過張氏穿曲裾或直裾的衣裳,卻直到今天才有機會親身嘗試。那婢女一面服侍劉桢穿上準備好的曲裾深衣,一面奉承道:“小娘子生得伶俐可愛,這身衣服真是合适極了!”劉桢低頭一看,外袍是介于黃與綠之間的顔色,沒有橙黃那麼亮眼,色調柔和許多,腰間用紅色的絹帶束緊,走動的時候下擺随着步伐微微揚起,她突然就有種“一秒變淑女”的錯覺。生逢亂世,又一躍成為郡守的女兒,連衣服顔色也不必遵循規定了,雖然這個郡守還是“亂軍”自己封的。想想昨天,咱還是被剝削階級,今天就搖身一變成為剝削階級了。“小娘子,梳個總角可好?”婢女問道。“好。”劉桢對着模糊的鏡面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就不看。“你喚何名?”那婢女很機靈:“婢原由縣令差遣而來,如今縣令已将婢送于郡守,婢子便是小娘子的人了,請小娘子賜名。”劉桢心想老爹既然把她送過來,想來也是準備讓她跟着自己的,便随手指着窗外的野生桂花道:“桂香如何?”桂香正好給她梳完頭,放下木梳,伏首道:“多謝小娘子賜名。”劉桢摸了摸頭上的兩個包包,甚覺滿意,如果是她自己來梳,那絕對隻會是一大一小,慘不忍睹。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我英]理想型姐姐 天算 天之驕女+番外 一生一世笑皇途 愛你很麻煩 倚天 天香+番外 曾是驚鴻照影來+番外 買活 費艾莉 民國奇譚之一·百花亭 離婚後被頂級娘家接回,她孕吐了 人生赢家進化論/挫貨大戰高富萌+番外 相思成灰 都市異能,征服廢土我最強 烽火佳人:少帥的神秘嬌妻 東宮之寵+番外 幻音之境+番外 民國奇譚之二·黃紙奇案 醒醒!那個面癱萌妹她扛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