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再次見到趙芸兒已經是三天後了。
她發髻淩亂,嘴唇紅腫,眼裡布滿血絲,臉色白得駭人,走路一瘸一拐的。
衣服依舊漿洗的幹幹淨淨,神色也平靜。
“這裡真髒。”
趙芸兒冷冷地說,聲音粗嘎難聽,嗓子裡仿佛被塞了一坨棉花,一雙眼睛像幹枯的泉水,沒有了以往的靈動與清澈,泛着淡淡的死氣。
終于看到她,菩提卻并沒有松一口氣。
趙芸兒擡頭一笑,撫摸着菩提的樹幹,心想,大概隻有這棵菩提樹是幹幹淨淨的吧。
嘭——
一片鮮紅将菩提的視線染紅。
很久很久以後,菩提才隐隐想明白她為什麼會自殺。
趙芸兒,一直以來都以一個人的身份堂堂正正活着,但那些人,面目猙獰地撕碎了她為人的自尊與驕傲,将她當成畜生一樣踐踏。
所以她恨,她怒,她絕望。
她把自己葬送在了幹幹淨淨的菩提樹下。
殷紅的鮮血将菩提的世界染紅,女孩安安靜靜靠着菩提的樹幹,像睡着了一樣。
但菩提知道,她不會再醒來了。
“不!!!!!”
菩提在内心呐喊,枝葉瘋狂搖動,經久不息。
那一塊血紅得像鐵,烙傷了菩提的心髒。
草木之軀的菩提第一次心痛,第一次流淚,為了一個女孩,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孩。
靈氣瘋狂湧動,氣息嚴重不穩,這樣激烈的情況之下,天空烏雲密布,道道天雷在天際成型,直直向菩提劈來。
菩提第一反應卻是保護那個睡着的女孩。
他不顧一切,拼盡全力地想要掙脫樹形的桎梏,擁住趙芸兒。
終于,菩提成功了。
他背抵天雷,伸出蒼白的大手,第一次,擁住了心愛的女孩。
對不起,你活着的時候沒能保護你。
對不起,你死去的時候我才有能力擁住你。
對不起,對不起……
一滴淚水砸在女孩蒼白瘦弱的臉上,菩提放聲大哭。
“後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菩提聲音艱澀地道。
一襲青衣逆光站着,看不出情緒。
甯眉已經喝完了一整壇酒,垂眸不語。
洛寰大手緊攥,發出“咔咔”的聲響。
陳富貴也難得沒有說話。
趙草兒的淚水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她一個頭朝着洛寰的方向磕下,差點把洛寰吓了一跳,趙草兒啜泣道:“仙人,我做這些,隻是想要您一滴精血,讓菩提哥哥活下去罷了……”
菩提哥哥殺了趙飛騰,然後是趙福祿、趙阿偉、趙翠山,那天玷污大姐姐的人,菩提哥哥一個都沒有放過,挫骨揚灰。
但菩提哥哥妖力不強,每次殺人,妖力都會削弱一部分,那是天雷的後遺症。
本來不會那麼嚴重的,但緊要關頭,菩提哥哥動用妖力,把村裡的女人都運到了安全的地方——這就是甯眉他們沒在菩提樹見到一個女人的緣故了。
入口,便藏在菩提哥哥的本體菩提樹下。
因此,菩提哥哥的妖力也耗盡了。
菩提哥哥淡然等死,她做不到看着菩提哥哥去死。
隻要一滴精血,隻要九焱之體的一滴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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