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曳膝蓋都有些發軟:“前輩,這話說的……我擔當不起。”
漆雕明道:“沒什麼。這些日子拘束得你也可憐。今天是我教你刀法的最後一天,練完之後,你和我出去走走。”
姚曳道:“最後一日?”
漆雕明道:“我已沒什麼可教你的。”
姚曳點了點頭。他還是覺得不妙。漆雕明每句話,都隐隐約約帶有一種不祥的訣别之氣。但他又本能地,一廂情願地以為漆雕明沒道理騙他。他之前也考慮過,他不可能跟漆雕明長期相處(雖然也沒人要他這麼做),一年半載估計就是極限;像他對朔州,說到底一個遊客,走馬觀花地看過一遍,似乎面面俱到的有些了解,離去時也意猶未盡,期盼着下次的來訪。這并不壞,且他隐隐明白隻能如此,真要像跟第五人一樣知己知彼,好處也要變得不值錢。因此他對這一日到來,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真到眼前時,又覺得很突然,仿佛他昨天才到達,一無所獲,對漆雕明一無所知,還一萬件事沒來得及做。但其實沒什麼特别要做的;他的刀也學完了。
雖然他心裡有這些念頭,他的刀一如既往很漂亮,挑不出任何差錯,而且極為穎悟,在招式的變化上常有别出心裁的時候。漆雕明這樣惜字如金的人,有時候也會情不自禁想贊歎一聲聰明絕頂。不過往往此時,他便能看見姚曳眼裡狡黠的神色,仿佛對他的評價早有預料,漆雕明想這這少年最不缺的就是褒美,他也不太習慣錦上添花這類的事,因此往往就又沉默下去。
最後一次授業比往日進行得更為順利,結束時不過申酉之交,樹梢褪去光芒的紅日毫不刺眼,無害得幾乎帶有虛假的意味。漆雕明關上院門,當真和姚曳往市集去。他平常走路總是很快,來匆匆去匆匆腳底生風,今天有意識地放慢步調,以示和光同塵,卻更讓姚曳覺得可疑,但也不說破,隻是笑嘻嘻地跟他扯些沒要緊的話。
一月下來,姚曳對這附近地形了解不遜于漆雕明,東家大媽西家大嬸,乃至于賣點心的,擺攤批字的,一路熟門熟路招呼過來,口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像已經在這裡住了幾十年,漆雕明看在眼裡,覺得好笑。姚曳跟人打完招呼,把一個紙包捧到他跟前。“前輩,要不要嘗嘗。”
紙包裡是醉棗,一股清冽酒香和着紅棗的甘甜氣味撲鼻而來。漆雕明拈了一顆,道:“真巧,你母親也很喜歡這個。”
姚曳一愣,口中突然回泛出一層過于甜膩的苦味。他吮了一下尖利的棗核,正想說什麼,漆雕明已經轉身向前走去。姚曳一頭霧水跟他進了一家看不出是賣什麼的鋪子,櫃台後有個夥計,漆雕明道:“我來取之前說好的東西。”
那夥計擡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地取來一個長條形包袱。漆雕明接過,點一點頭,轉身出門。姚曳也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跟着他走。他們穿過喧鬧的街市,又穿過寂靜的巷陌,漸漸行至一處廢棄的宅邸,雜草叢生的牆垣間有一個缺口,牆根躺着半塊朽爛的門闆。
姚曳跟着漆雕明撥開長草,進了牆内,舉目房屋傾頹,池涸橋斷,說不盡的凄涼破敗。西北角落裡一棵枝幹粗大的棗樹,樹下一方孤冢。墓碑上刻着“姚紅琏之墓”的字樣,卻沒有落款。姚曳目光閃動,突然道:“有人來過。”
這是很明顯的事。院子幾無人迹,唯有這個角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觸目簡直突兀,墓前放着一束花,是随處可見的野薔薇,但開得蓬勃茂盛,幾乎有股怒意,看枝莖斷折處,采來并沒有多久,或許是今早,或許恰好失之交臂。姚曳心裡隐隐有了答案,卻多此一舉地問:“前輩,是你嗎?”
漆雕明道:“我已許多年沒有來過。”
他單膝落地,眯着眼凝視墓碑上的字。字體深刻且潦草,石碑上幹涸的血迹早已變成黑色。在他身後,姚曳也跪下,朝着墓碑磕了三個頭。
這才是他朔州之行的根本。對素未謀面的母親,他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也無人期待他有更激烈的反應,但他的心緒卻紛亂到了極緻。
身為人子,他不能手刃仇人,甚至不想追求真相。姚紅琏泉下有知,要怎樣看待這個她曾舍命相護的兒子?
他渾渾噩噩地站起身來,漆雕明遞給他一把刀。姚曳接過,才意識到這便是那包袱裡的東西。這刀不長,鋒刃白如霜雪,烏木的刀鞘一無裝飾,柄上鑲嵌着一顆紅珊瑚。
這是藝成之日漆雕明要送他的禮物。當初一柄木刀,就讓姚曳大喜過望,如今利器相贈,他卻連一個謝字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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