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第30章 在别人的城市裡尋找生命的快感（第1頁）

記得在很多年前，我很年少，曾經被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深深地打動。而今天，一口氣讀完作家劉春來的這部《辦事處》後，我同樣被深深地打動。之前曾讀過他獲過五個一的《水災》和一等獎作品《走訪李小迪》，隻是覺得好看。但看完《辦事處》，内心被深深的震撼了。小說真實展現了欲望中的人們如何在充滿玄機的運勢中左沖右突，尋找出路，對權力場的微妙規則和運作，生意場的急功近利與手段，以及農村青年進城謀生的艱難際遇，都有深刻的描寫。小說中那種對底層人群深切的關懷與同情，對人物命運的關注和作者字裡行間隐藏的那種悲憫情懷，使我不由的怦然心動。好像那裡面的人物，就是你的朋友，你的鄰人，不由得你不去關心，不為他們的命運而牽腸挂肚。因此，在讀這部小說時，心随着情節和人物的命運起起落落，恨不能一口氣讀下去。

《辦事處》寫的是寒陵縣招商局副局長劉達夫和縣招待所包廂領班彭玉蓉外加司機羅海軍，到龍鱗城以“相思酒樓”為掩護搞了個“辦事處”，專門搜集“信息”，為縣裡招商引資做前導。而發生的一系列有趣的生動的也可以說是辛酸的故事。寫了一群人如何在“别人的”城市裡掙紮，生存。劉達夫的老于世故，彭玉蓉的靈泛和工于心計，七老闆的精明算計，馬詩人的酸不可耐，庚先生的癡情，娥姐的潑辣，無不躍然紙上。而四鐵匠，曼曼姐，春叔，施麗華等人的生活狀态與人生觀以及他們的愛情也是書中的亮點。故事總是讓你不期而遇，談笑風生中，娓娓道來。既有周立波小說的那種濃郁的地方語言特色，又有獨特的劉春來那種機智幽默甚至狡黠。難怪有人将劉春來叫做小周立波。

這裡我特别要提到的是作家那種獨特的地方語言特色。小說的語言，調侃幽默中藏着機智，诙諧中蘊含着關愛，讓人在開卷之際常常忍俊不禁；掩卷之際，遐思無限，心久久難平。

讀劉春來的小說，十分爽口。像在山野裡采摘的野果，拿到泉水裡洗一洗或是在身上揩一揩放在嘴裡一咬，脆生生還有陽光和露水的味道。十分通俗，但仔細推敲又通過了錘練。如開篇第一句“彭玉蓉搞通了劉達夫，很順利地就調進了寒陵縣駐龍鱗辦事處了”。一個“搞”字，就生動準确地描寫了彭玉蓉進辦事處的許多内容。不由得想起紅樓夢中的曹雪芹先生對漢字的使用。引人入勝。同是第一頁寫開發區的荒涼：“肥碩的鳳凰一隻也沒有飛來，隻飛來了幾隻瘦骨伶仃的小麻雀”。“野兔和狐狸也不到派出所來辦暫辦證，自做主張不請自來在那裡安了家，而且不搞計劃生育。”這種春來似的幽默語言比比皆是。就是寫情事和性事，春來在小說時也是帶着善意的愉快的調侃與幽默，适可而止。比如小說第24頁寫到劉達夫回寒陵後夫妻的調情就是典型的例子。描寫幾個鄉裡伢子在城裡生活，雖然他們艱苦，但在春來的筆下他們仍然是處處透着幽默與機智的。在“碰碰和碰上了四鐵匠”一章裡，四鐵匠帶庚先生去見被自己毀了容又回到了自己身邊的女友曼曼姐，在門外就高聲喊：“曼曼姐，家鄉人們派代表來看你來了！”這種輕松裡含着淚，這就是現代農民的城市生活。還有在26章“青春聚會”裡，羅海軍的祝酒辭也是典型的這種冷幽默。這是一種自嘲，也是一種阿Q似的自慰與放松，也可以說是他們的一種獨特的愉樂方式。我很喜歡看這一章。這一章裡這幾個闖進别人城市裡來的幾個年輕人，為了他們的理想和愛情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他們為了維護朋友的愛情的純潔用了他們的方式懲罰了“世界上最壞最差的王大師”，為他們青春的勝利而慶祝，而歡欣。劉春來對人物是充滿善意的，也是充滿激情的。這種語言自始至終成為小說的一個特色，也成為好看的一個重要因素。

我在農村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别人的城市裡也活了十來年了，但春來筆下描寫的這群人是十分熟悉的，讀這部小說，如置其中，常常感覺到其中的某個人物就是自己的親人。他們的純樸，他們的無奈，甚至他們的一點點虛榮與狡黠，那麼真切，那般生動。他們的那種小心眼（比如庚先生生怕羅海軍奪走了自己的娥姐），那種俠義情懷，那種虛榮（曼曼姐進城之後跟了有婦之夫被騙，文玉均為了過上好日子和計委主任上了床）還有七老闆為對付城裡人使用的伎倆，如此生動地呈現在我們的面前。這是一部當代衆生相的最真實的描寫。

這些年來很多作家關注的眼光瞄向了所謂的大題材甚至皇帝後宮等等，但劉春來一直心平氣和地關注着他生活周圍的這群父老鄉親的命運。用他的筆描寫他們的喜怒，他們的愛情，他們的生活。社會的前進，需要一部分人英勇奮鬥，也需要一部分人忍辱負重。書中的庚先生說，陽光總是一寸一寸照亮大地的。這或許也就是作家要告訴我們的。總有一種力量它讓我們淚流滿面，總有一種力量它讓我們抖擻精神，總有一種力量它驅使我們不斷尋求“正義、愛心、良知”。這種力量來自于你，來自于你們中間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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