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是有來曆的,當初柳家遠房的一位高人燒了兩隻仿古鈞窯官瓷準備外銷,不巧被海關查了,測來測去非說是宋代真品,要判他們走私文物,柳家人沒奈何把人領到家裡,給他們看了整整一床的各色鈞瓷,警察才算作罷。這種用宋代碎瓷、陶土重新燒制器物的手法太神乎其神,别說尋常人,真正的專家教授都不一定能識破,半吊子進到這個坑裡,就是被人宰的命。
聽到這種變了向的馬屁,黑皮的臉色立刻好看了許多,呵呵一笑:“也是,比眼力你還差點,光有張嘴也不行啊。”
幾句話商量好了交易事宜,兩人有說有笑向外間走去,看到依舊埋頭苦幹的幹瘦老者,魏陽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木盒走了過去:“七叔,打攪您一下,我最近得了個骨陣,能麻煩你幫忙看看嗎?”
光說話是不可能引起七叔興趣的,然而把盒子遞到了跟前,老頭手上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輕輕咦了一聲:“稀罕物,哪裡來的?”
“廟頭山那邊的墓園子裡挖出來的,據說原本封在一個瓷罐裡。”魏陽站在一旁老實答道。
七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把木盒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又從旁邊取過隻白手套,帶上手套把骨節拿在手中,用放大鏡仔細看了半晌,終于喃喃道:“看起來像是水書……”
“水書?”黑皮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不是刻在骨頭上的嗎?跟水有什麼關系。”
魏陽也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麼:“難不成是‘鬼書’?”
七叔顯然有點驚訝,擡頭瞥了對方一眼:“你還知道鬼書?嗯,就是那東西,也叫殄文、反書,據說乃是上古時代傳下來的咒文,專門用來溝通鬼神,寫給死人看的,會用這種文字的水書先生已經不多了,之前獨山縣出土卷宗的時候還引起過一陣轟動。這塊骨頭看着不大,還能把字刻的如此細密清晰,估計是件不一般的法器,隻是畢竟是骨器,難測兇吉。”
這話一出,黑皮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搞古玩這行的,多少都有些迷信,更别說他們這種參與法器買賣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聽的太多,對這種明顯邪性的玩意還是頗為忌憚的。魏陽倒是不怎麼在乎,反而眼睛一亮:“那就是說市面上還是有水書的器物?七叔能幫我把這東西出了嗎,價錢好商量的。”
七叔冷冷瞥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小魏,你是不是還不信這些東西?”
魏陽一哂:“七叔忘了我是做什麼的了?如果真信,這買賣怕是幹不下去了。”
七叔的眼神依舊凝沉,看起來并不怎麼高興。其實做神棍這行的,基本都是随大流的中庸之輩,對于怪力亂神抱持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凡事都留出一線,就像那些電視廣告裡賣保健藥的,嘴上說得好聽,半腥半尖混着,要價不低療效不高,但是開出的藥絕對不會害人性命,隻是個純為财的買賣。
然而除了這些“凡俗”之外,神棍之中還有兩種極端派,一種是“一信到底”,笃信自己學習的道法玄術都是真的,在騙人之前先騙過自己,最後或是走火入魔,或是入門得道,學精了就是“尖”盤典範;另一種則是“毫不相信”,學得比誰都深,嘴上比誰都厲害,但是從不相信玄學道術,反而把它當成一種心理操縱術,騙起人來也比其他人更加手辣心黑,最後或是大富大貴,或是死無葬身之地。這兩者一“尖”一“腥”,都可能成為最頂級的大師,也是神棍這行最能迷惑人的兩類。
而魏陽,顯然正在往後面這條路上走。當年他在古玩街見到魏陽時還挺看好這孩子,誰知這麼個玩古董的好苗子居然跑去當了神棍,還是如此心态。深深的看了魏陽一眼,他冷淡答道:“心中有了畏懼,行事才會有法度,你這樣不好,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魏陽隻是笑了笑,沒有答話。
看他這種做派,七叔也沒興趣再勸,淡淡說道:“東西留這兒吧,有消息了通知你。”
“謝謝七叔。”魏陽從善如流,四平八穩的道謝後,就跟着黑皮往外走去。
黑皮還有點不太好意思,低聲說道:“阿陽你别見怪,七叔就是那臭脾氣,技術宅嘛,多少都有點不通情理……”
魏陽滿不在乎的輕笑一聲:“他也是擔心我,行了,你先跟前院的夥計說一聲,到時候咱們配合好就行。”
黑皮雖然在聚寶齋很能說得上話,但是賣相是真不怎麼樣,基本隻負責後院買賣,前院還是交給那些長相端正口齒淩厲的小子們去幹,聞言他咧嘴一笑:“放心好了。”
正事基本敲定,魏陽不再耽擱,又看了眼七叔的工作間,邁步向院外走去。其實适才七叔那番話的确出乎了他的預料,都有些交淺言深的意思了,然而說起“神棍”這行當,卻沒人比他更心知肚明。
因為父母雙亡,魏陽從小就在鄉間長大,養他的也不是那些叔叔伯伯,而是他的祖父祖母。魏陽的爺爺是舊時的金點先生,人面非常廣,還當過幾任長春會的會首,奶奶則是個四裡八鄉赫赫有名的神婆,碰上撞客、丢魂兒都會找她來驅邪。因為倆人名氣太大,當年破四舊的時候鄉裡人甚至都不敢得罪他們,讓這兩個舊社會餘孽順順利利活到了新社會。在這樣的耳濡目染中,魏陽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的“怪力亂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批卦算命看風水靠得并不是易理八卦,而是先生的“眼力”。面色悲苦是妻子害病還是家裡遭難?跑來占卦到底是求子還是求财?若是有引薦人,這引薦人跟對方是何關系,又有何淵源?所有會去算命的,其實在心底裡都存了“想要相信”的念頭,而金點先生就是把他們想聽的話說給他們聽,與其說是通曉玄學,不如說這些老神棍都是潛在的心理大師,若是讓早些年的那些金點先生看了《福爾摩斯探案集》,怕不要把那名偵探引為知己。
然而金點好歹還算體面,跳大神就是另一套路數了。魏陽小時候也曾見過奶奶跳過幾場大神,但是每次都是尴尬收場,頂多是讓那些精神病患者暫時安定,治愈的半個沒有,更不用說什麼狐仙顯靈、大仙上身了,說是行為藝術怕信的人還多些。而且跟爺爺不同,他奶奶是那種“笃信”之人,不但自己深信,甚至有時還會說他妨家,會害大仙之類的胡話,若不是爺爺攔着,他那個童年恐怕會過得更加不堪。
有這樣的耳濡目染、言傳身教,該信誰學誰,自然簡單明了。一抹冷笑在魏陽唇邊劃過,他腳下不停,大步朝界水齋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長春會:舊社會江湖生意人組成的團體,八門裡精通江湖規矩的人被推舉出來成為該門派的首領,再由這些人選出會首。每當趕廟會、上大集的時候,長春會就會聯系那些江湖人出來擺攤做生意,沒有長春會的廟會是興盛不起來的,也算是古代生意人的工會組織吧。
第8章收煞
接下來的一周,自然是緊鑼密鼓的收網。那位王老闆看起來雖然粗鄙,但是畢竟從商多年,并不像看起來那麼傻,也派手下在市面上巡了一圈,想要對“法器市場”來個抽樣調查。隻是文化街就那麼大點,誰的耳目能比這些圈裡人靈動?最終這位王老闆也還是乖乖入套,跟着孫乘風一起買下了那座蓮花台。
這結果魏陽是半點也不奇怪,他們當初選中這個目标也是有原因的,一者是他家墓園的三期工程正要動土,另一者則是因為王老闆本人的脾性。跟王老闆想象的不同,在接觸到本人之前,魏陽就已經把老王家的三代摸了個清楚透徹,這點想要探明并不算難,之前他們也跟同是建築業内的劉老闆打過交道,從他嘴裡聽到了些傳聞,另外則是從王家的四鄰、老家的關系網上打聽來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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