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對于趙安這種在某些方面可以說是吹毛求疵的人而言,琴鍵的手感會明顯影響到他彈奏的狀态。
趙安一直暖手十于分鐘,才開始演奏。第一首是《c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也就是俗稱的拉二。當然拉二全曲超過半個小時,而且本身是協奏曲,趙安今天隻需要彈奏第一樂章的鋼琴部分。
接下來則是勃拉姆斯的《變奏曲》和貝多芬的《降E大調奏鳴曲》,三首風格迥異的曲目,趙安演奏了接近一個小時。
雖然在演奏前,趙安心中多有忐忑,但是當他敲下第一個黑白鍵的時候,瞬間全身投入、渾然忘我,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台下評委們的想法。所以趙安并沒有注意到台下的吉爾伯特表情越來越嚴肅。
在既定曲目演奏完畢之後,吉爾伯特開口說道:“彈一彈《柴可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
除了紐約愛樂樂團提前準備好的既定曲目外,趙安也會提前将自己擅長的鋼琴曲目通過簡曆的方式告訴對方,而《柴一》便是趙安寫在簡曆上的曲目之一。
趙安自無不可,開始認真地彈奏起來,隻不過這一次沒等趙安彈奏完,吉爾伯特便打斷了趙安表演。
這個時候趙安才稍微從專注的表演中抽離,同時注意到了吉爾伯特嚴肅的表情。
“李斯特《b小調奏鳴曲》”、“莫紮特《第十九鋼琴協奏曲》”……
吉爾伯特接連要求趙安将擅長的曲目全部演奏了一遍,當然每一首隻演奏了五六分鐘。
“季安先生,謝謝你的演出。”吉爾伯特打斷了趙安的演奏。
趙安從鋼琴椅上站了起來,行了一個謝幕禮。等着吉爾伯特和其他評委的點評。
吉爾伯特雙手十指交叉,說道:“季安先生,你的鋼琴技術無可挑剔,但是在演奏方面卻呆闆如同一台留聲機一樣。你對于三首既定曲目的演繹完全是對齊默爾曼、瓦羅爾斯、魯賓斯坦的模仿,哪怕你的模仿再完美也隻是模仿而已。”
說道這裡的時候,吉爾伯特身旁的其他評委也點了點頭。這三首協奏曲都十分有名,而且風格迥異,定下這三首既定曲目就是為了看看應聘者自身擅長的曲目與風格。
但是趙安的演繹卻完全遵循着最為有名的演奏版本,甚至連一些變奏、強弱、停頓的處理,都一模一樣。
吉爾伯特繼續說道:“你的擅長曲目也是如此,每一首都是其他鋼琴演奏者的重複罷了,讓我完全感覺不到你個人的特色。”
吉爾伯特的語氣過于嚴肅,讓趙安心中越來越緊張。他學習鋼琴是從模仿開始的,這讓他在年輕的時候就收獲了無數的獎項。
但是十年前,趙安還在音樂學院學習的時候,他的導師就曾批評過他:精緻有餘,而靈氣不足。并且告訴趙安如果無法理解音樂的真谛,他永遠不可能踏進真正的音樂界。
這讓趙安很不安,從他學習鋼琴以來,他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鋼琴對于趙安而言是高雅的藝術,而以鋼琴為生的演奏家則是上流人士。
趙安就是抱着這樣的追求一路走來,如今聽到類似于十年前的評價,趙安心中滿是不甘。
到底是什麼是音樂?什麼是藝術?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強調藝術的多樣性呢?我按照最為優秀的版本進行演奏難道不行嗎……
趙安心中有再多憤懑,但是此時也隻是保持着微笑,然後回答道:“謝謝吉爾伯特先生的建議。”
“季安先生,你先回去吧。這邊有結果之後會通知你的。”
趙安點了點頭便直接離開了演奏廳,他自然也不知道在他離開後,吉爾伯特和其他評委因為他的表現展開了何等激烈的讨論。
回到酒店,趙安脫下西裝外套,取下領結,然後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床上。不複人前成熟、穩重,隻有滿臉的疲憊。
果然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在藝術的道路上走下去嗎?這些年來趙安在國内也算是當紅的名人,但是一直得不到主流古典音樂界的認可,已經讓趙安有些魔怔了。
這個時候的趙安無比想念自己的父母,經濟公司為了維持趙安的人設,一直禁止趙安在公衆面前暴露自己的出身,甚至連趙安每年回家都有諸多的限制。
此時已經是紐約晚上八點過,趙安算了算自己父母此時肯定已經起床,便直接給自己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
“安安啊?”電話那頭響起的是趙安父親,趙躍進的聲音。
“爸,你和媽在做什麼啊?”趙安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藏了起來,故作輕松說道。不過他有些奇怪,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父親接電話。
“你鋼琴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嗎?”趙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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