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降雨把好些低窪的路段淹沒了,就算是緊急排水路面也非常濕滑,細雨中大小車輛都緩慢行駛小心翼翼的,連着幾起交通事故更加重了堵塞。
在此之前他覺得東京真是棒極了,城市幹淨,道路寬闊,不嘈雜,不堵車,大家都彬彬有禮,進店不管消費不消費店員都會把你作為上賓對待。如今他堵在車流裡無計可施,那個年老的出租車駕駛員處于半睡半醒之間,還有些耳背。路明非拿着地圖反複給他講解他都不知道ChateauJoelRobuchon在哪裡,隻知道大概位置,可以把他們送到那附近讓他們自己找。眼看預約的時間就到了,路明非幾次問駕駛員說您能不能找别的更快點的路?駕駛員聳聳肩說孩子這就是東京,在這座大城市裡誰都想快點,可不能人人都如意。
前幾天可不是這樣,出租車駕駛員都是龍精虎猛的小夥子,制服筆挺手套雪白,一個個英俊挺拔。路明非在後座上坐好操着他的二把刀日語報出地名,出租車就風馳電掣般前往,距離前方堵車的路段還有兩公裡就有人打電話讓司機繞道,東京地圖就刻在司機腦海裡,一打方向盤就拐上小路,三兜兩轉之後出來,又是一條寬闊平坦的大道。路明非要說您快點兒,駕駛員就激動起來了,油門猛踩引擎轟響,冒着被警察開罰單的危險超速行駛,飛行般超越一輛又一輛轎車,而且平穩舒适,絕不會猛踩刹車。
如今想來那些出租車駕駛員都是路鳴澤雇來的頂級行政司機,路明非坐的是出租車,享受的是私家豪車的待遇。
有了路鳴澤的加持他就是都市裡的大人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離開路鳴澤他就是個廢柴,這座人海茫茫的大城市裡足有1300萬人,憑什麼要這路上心急火燎的人們為他讓路?
他感覺到這座城市的壓力了,在這座城市裡他渺小得跟塵埃似的,他的師兄們在忙着拯救世界,但那跟他沒什麼關系,他隻是不幸被卷進大事件裡來了,他的能力充其量隻是給黑道公主當個保姆。
下午他發短信跟路鳴澤發飚,後來心裡也有點歉意,這些天裡路鳴澤為他忙前忙後,很事兒媽地伺候他和繪梨衣,雖說這種伺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可發飙是有點沖動了。但他再給路鳴澤發短信,卻收不到任何回音了,原來魔鬼真是一種很較真的物種,說要圓潤地滾開就真的圓潤地滾開了,從那一刻開始,魔法消失,他恢複成那個一事無成的廢柴。
繪梨衣倒沒有為堵車發愁,坐車的時候她總是扒着車窗往外看,這座雨蒙蒙略顯陰郁的城市在她眼裡顯然是新鮮活潑五光十色的,每當有巨大的霓虹燈牌出現她都會擰着脖子追看,這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就像五六歲初次跟父母旅行初次見識世界的孩子。
“外面的世界好大!”她寫字條給路明非看,她總是寫這樣的字條給路明非看,哪怕隻是在迪斯尼裡看到白雪公主城堡她也會發出類似的驚歎。
路明非看着她趴在車窗上的背影,想起香港“春天花花幼兒園”的麥兜小朋友,麥太太獨立撫養麥兜,沒有什麼錢,生活過得緊巴巴。麥兜在幼兒園的小朋友去了馬爾代夫,回來之後講起馬爾代夫的見聞很驕傲,麥兜小朋友聽信了廣告裡的話說馬爾代夫是“藍天白雲椰林樹影水清沙白坐落于印度洋的世外桃源”,最大的夢想就是去馬爾代夫旅行。有一次麥兜生病了病得很重,麥太太怕他活不過來了,鼓勵他說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去馬爾代夫。于是麥兜很努力很努力地和病痛作鬥争,等到他病好的那一天,麥太太卻沒有錢帶他去馬爾代夫。于是麥太太帶他去了太平山山頂,告訴麥兜說這就是馬爾代夫。麥兜小朋友坐了纜車看了海灣,見識了山頂的鳥語花香,那是他人生裡最快樂的一天。[1]
看這個故事的時候路明非很難過,難過得幾乎看不下去。這時候他看着繪梨衣的背影忽然也難過起來,這個地位尊崇的家主很少走出那間屋子,她的屋子裡連窗戶都沒有,所以她才會覺得鳥兒起落都那麼好看。在她看來東京是好大的世界,她根本無法想象世界上真正的壯闊景象是什麼,白鲸成群地穿越白令海峽、數以萬計的角馬踐踏着鳄魚渡過馬拉河、日出時呈粉紅色的喜馬拉雅山、格陵蘭天空裡的極光……路明非随口騙騙她說迪斯尼是世界上最大的遊樂場她就歡欣鼓舞,說淺草寺是世界上最靈驗的寺廟她就覺得很神聖,經過淺草寺的“雷門”時有種天主教徒觐見教皇的惶恐。
今天路明非說要帶她去很高級的地方吃飯,她足足花了兩個半小時來挑選衣服,白色塔夫綢的高腰裙子、奧黛麗赫本式的小黑裙、米色短風衣配高跟靴子……反複地試,滿地都是她的裙子鞋子襪子,路明非隻能睡在浴缸裡看電視,浴缸對面的牆上挂着一台液晶電視,隻有在繪梨衣來敲門的時候他才探頭出去對她的搭配發表點意見。難怪無論平時多麼矜持的姑娘,第一次出去參加社交活動都又扭捏又激動,把櫃子裡幾件不值錢的衣服搭配來搭配去,好像能搭配出一朵花來似的。連黑道公主也跳不出這個怪圈。
最後繪梨衣還是選了昨天那套藍紫色鑲黑色蕾絲邊的公主裙,配她最喜歡的羊皮短靴,長發上紮了藍色的緞帶頭飾。說實話她自己搭配的衣服怪怪的,好看但不合潮流,就像18世紀肖像畫裡走出來的公主,在21世紀的東京是個異類。不過路明非也懶得糾正她,姑娘們小時候都想扮公主,當年陳雯雯不也超愛蕾絲邊的白色短襪麼,被人贊說好公主好公主。
幾天下來他覺得照顧這位黑道公主并不困難,确切地說她根本就是握在路明非手心裡的一個小人兒,路明非叫她去哪兒她就去哪兒,說什麼她信什麼,叫幹啥就幹啥。
路明非要是告訴她情人旅館的規矩就是大家都得睡一個被窩否則就有人罰款,沒準繪梨衣也會照辦。
可是掌握了那麼漂亮那麼強大的東西路明非并不覺得高興。這趟見識世界的旅行并不會維持很久,從他和繪梨衣的飛機在海外落地開始,繪梨衣就會成為秘黨監控的危險目标,也許待遇還不如她被蛇岐八家監控的時候。路明非把她從牢籠裡帶了出來,又要把她送回去。這麼想着路明非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他的心裡一點绮念都沒有,隻覺得那個呆呆看着窗外的是個小小的女孩子……繪梨衣的長發柔軟光滑,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路明非忽然驚醒,觸電般地把手縮了回來。撫摸繪梨衣頭發的半分鐘裡他模糊了自己和繪梨衣之間的關系,他們之間是怪獸和馴獸人之間的關系,真正的繪梨衣絕不是脆弱的小女孩。
她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兇殘的殺戮者之一。
繪梨衣依然趴在車窗上聚精會神地看向外面,路明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忽然意識到在他撫摸繪梨衣頭發的半分鐘裡繪梨衣絲毫沒有抗拒的想法,就像一隻習慣于被摸腦袋的貓一樣。
貓隻願意被自己最親近的人摸腦袋。
“是這個地方吧?真是奢華的餐館啊!”出租車司機說。
車停在白色的法式小樓前,草坪上插着的牌子上寫着ChateauJoelRobuchon,穿黑衣戴白手套的侍者恭恭敬敬地拉開車門,繪梨衣的腳尖輕盈地踏在地面上,立刻有傘遮擋在她的頭頂。
她仰望這座古雅華美的建築,眼睛裡忽然透出了幾分迷惑。
“SakuraLu先生?”侍者反複念着路明非的化名,大概是被一個名叫櫻花的男人給吓到了。
路明非滿臉窘,但也沒辦法,他告訴繪梨衣自己叫Sakura,從此在繪梨衣面前就隻能叫Sakura,恺撒也是用這個名字給他定的座位。
“路先生,很抱歉,您可能并沒有預定座位。”侍者皺着眉說,“ChateauJoelRobuchon能容納的客人數量有限,通常我們隻接受一周以上的預定,沒有預定恕我們無法為您提供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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