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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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整個後宮都人心惶惶，所有的地方都被翻了個遍，瑜太妃也沒再回後宮中的庵堂，而是住在從前她的怡芳宮中，三名查案的人直接将案情向她回禀。據袁骥和洪寶來報，洛太妃的永和宮中時常有陌生的面孔出入，不知道和她的娘家在密謀些什麼，去重華宮的時候并不多，有一日洛太妃還發了一通很大的火，據說責打了好幾個宮人，還把她最喜愛的一塊翡翠擺件砸了個稀巴爛沐奕言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被她遺漏了，隻是她來不及細細琢磨，便有各種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踵而來。這些日子她好像流年不利，就連此時此刻她坐在金銮殿上都不得安甯。洛州洪水、洪澤郡蝗災，災情快馬加鞭送到了沐奕言的案前，眼看着秋收将至，這兩處災情卻将導緻百姓顆粒無收。戶部遞上了好幾個州府的聯名信狀，好像約好了似的，數百名鄉紳、富豪、官員聯名控訴新稅制動搖祖制，動搖國本，将使商戶蕭條，民不聊生，懇請恢複舊制，以人頭入稅。&ldo;陛下，不是臣危言聳聽，陛下這新政處處漏洞，再推行下去，隻怕要釀成大禍，我大齊這江山社稷危矣。&rdo;呂澤豫手持聯名信，聲色俱厲，痛心疾首。淩衛劍冷笑一聲道：&ldo;呂大人此言差矣，新政雖然才初露端倪，但成效卻是顯而易見，京城六部冗員減少，辦事績效提高何止數倍？稅制推行穩妥，年底将至，便是顯現成效的時候。&rdo;&ldo;淩大人，隻怕你也是被人蒙蔽。你倒是問問在座的各位臣工，這裁減的可是冗員？是否有人暗中在動手腳排除異己？&rdo;呂澤豫毫不示弱地看向了兩旁的文武官員。朝中文武多少總有些裙帶關系安插着，這次一大半被裁減了，好幾個隐隐流露出忿然之色。淩衛劍暗自心驚：幸好當時聽從了沐奕言的意見，沒有一股腦兒全給撸了，這要都鬧騰起來，還真夠嗆。他毫不客氣地道：&ldo;呂大人這是在說呂家小少爺嗎？既然他已被大理寺刑拘，于情于理，都無法繼續留任禮部。&rdo;呂澤豫的臉頓時漲紅了：&ldo;淩大人這是什麼話，若是我那侄兒的确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用淩大人出手，我第一個就不饒他，隻怕有人在暗中陷害。&rdo;淩衛劍輕哼了一聲，看向站在隊末的林承錦：&ldo;呂大人莫不是在指責林大人不成？&rdo;林承錦無辜惹上了戰火，他漠然瞟了一眼淩衛劍道：&ldo;案卷在大理寺，證據還沒齊全，必不會放走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諸位大人若是有疑議，盡管來查。&rdo;淩衛劍有些氣堵，因為沐語之的緣故，林承錦總是對他有些芥蒂，言語上不肯落半點下風。呂澤豫凜然道：&ldo;多謝林大人，不過，我那侄兒是小事，大齊的社稷江山乃是大事，蒙先帝聖明，着臣擔任禦史大夫一職，上柬昏君，下參佞臣，臣縱然一死，也要為民請命。&rdo;沐奕言坐在龍椅上看着他們唇槍舌劍，心中一陣發寒，這呂澤豫到底手中握了什麼牌如此咄咄逼人？她忍不住朝着俞镛之看了過去，照理說，牽涉到新政，俞镛之自然當仁不讓，要和呂澤豫當場庭辨，可是他卻束手站在隊列中，垂眸一語不發，這讓她心裡萬分疑惑。照她以往的脾氣，她笑嘻嘻地和呂澤豫打兩下太極拳，把問題丢給淩衛劍和俞镛之他們就好，可是俞镛之這樣，淩衛劍隻怕一個人孤掌難鳴。新政如何能廢？廢了隻怕這大齊積弱，要被人從根拔起！她咬了咬牙，收拾起懶洋洋的神情，第一次在龍椅上挺直了背坐正了，她的目光掃過四周，表情肅然，聲音冷冽：&ldo;呂大人一片忠心，朕感同身受，但是，新政征詢了各部各臣七七四十九項意見，集衆卿家智計而成，現在正是推行的關鍵，若要大齊國富民強，這新政，朕不能廢，也絕不會廢！&rdo;她第一次在金銮殿上如此铿锵有力地說話，一時之間，她的聲音清朗地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上空，底下的大臣們都有些呆了。她環視四周，目光從大臣們身上一個個掠過，最後落在了俞镛之的臉上，隻見他神情複雜，雙眸一霎不霎地盯着她，眼中仿佛有着什麼光彩流動，卻一閃即逝。沐奕言無暇再去猜測他的心思，站了起來，示意退朝。她的前腳剛跨下台階，忽然呂澤豫呼天搶地地嚎哭了起來：&ldo;先帝啊！先帝你怎麼去得那麼早！臣有愧于你，陛下如此一意孤行，是要置你和大齊于不顧啊！臣唯有一死以谏陛下！&rdo;沐奕言的心突突一跳，還沒等她回過味來，隻見呂澤豫一頭就朝着那台階旁的石柱撞了過去！猝不及防之下，眼看着呂澤豫就要頭破血流，幸好一旁的淩衛劍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衣服的下擺阻了一阻，饒是如此，呂澤豫的額頭還是從石柱擦過，頓時血流如注。大殿上頓時亂成一團，沐奕言站在那裡淡淡地看了一會兒，吩咐宣了太醫，便徑自回宮去了。洪寶一路跟在她身後，臉色慘白，往常啰啰嗦嗦的他這次反常地沒有說話，一直到了點墨閣，才有些恍惚地問道：&ldo;陛下怎麼辦？呂大人會不會有事？他們是想對你做什麼？&rdo;就連洪寶這個小太監都看出來了，沐奕言輕歎了一聲道：&ldo;你害怕了？&rdo;洪寶的臉色有些白，一雙眼睛卻依然烏溜溜地看着沐奕言，認真地說：&ldo;陛下，奴才沒什麼好怕的，奴才這條命早就該沒了，奴才就是心疼陛下，這剛過上兩天好日子，卻……&rdo;沐奕言笑了笑，低聲道：&ldo;這算什麼好日子，依朕看，什麼地方都比在這裡強。&rdo;洪寶在一旁絮叨了起來：&ldo;俞大人這是怎麼了？也不幫陛下說話，還有裴大人，這節骨眼怎麼就回南疆了呢？也不捎個信來，真讓人挂心。&rdo;沐奕言的心一緊，大步走進了點墨閣，像從前一樣，她下意識地就想去找幾本話本，讓自己的腦子放松一下。隻是她在書櫃中翻找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來，那些喜歡的話本已經都讓俞镛之收繳了。奏折依然堆滿了案幾，沐奕言卻興趣缺缺，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輕緩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兒就走近了她的身旁，她不用睜開眼睛，也能感受到袁骥那穩如泰山的身形。她沒有說話，屋内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一個輕淺，一個厚重。半晌，袁骥輕輕地叫了她一聲：&ldo;陛下，你不着急嗎？&rdo;沐奕言睜開了眼睛，淡淡地說：&ldo;急什麼？&rdo;袁骥的眼神閃爍，忽然之間他半跪了下來，沉聲道：&ldo;陛下，卑職願為你分憂，要不要卑職領人……&rdo;他的臉色陰沉，眼中射出攝人的光芒，做了一個咔嚓的手勢。沐奕言有些意外，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神情有些怅惘：&ldo;是不是坐了這位子，就要雙手染上血腥？&rdo;袁骥愣了一下，有些不以為然：&ldo;陛下，你若不先發制人，隻怕有變。&rdo;沐奕言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ldo;阿骥，再等等，有些事情我還沒看清楚。&rdo;袁骥欲言又止，，終于長歎了一聲道：&ldo;陛下，若是決定了就吩咐卑職，卑職随時待命。&rdo;&ldo;你不怕？&rdo;沐奕言斜睨了他一眼，單手托腮，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袁骥的心神一蕩，幾乎有種沖動，想去握住那雙纖細的手。須臾之間，他斂住心神，暗自唾棄了自己一把，垂首應道：&ldo;卑職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更何況是為了陛下，卑職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rdo;&ldo;朕知道，朕明白你的心意。&rdo;沐奕言溫言道，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窗外那斜叉的樹枝上，那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自在地搖動着，&ldo;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朕真不想雙手血腥，而是希望能離開這裡，自由自在的，再也不受束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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