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家亭公交車站要路過一個蛋糕屋,透過落地玻璃,裡頭窗明幾淨,陳列各種新鮮誘人的蛋糕甜品。許鹿鳴把帽子牢牢地扣在頭頂上,看見門上貼着個公告,上面寫:“招聘小工,薪水15元小時,包吃午餐。”她在門前頓了一頓,決定走進去。收銀台前站着個小哥,圓臉大壯個的,招财又喜慶,正在結賬。許鹿鳴等他忙完,指了下外面的玻璃門:“你好,你們還要招人嗎?”小哥睨眼打量她的模樣:“不好意思小妹妹,我們隻招成年人。”“我成年了。”許鹿鳴說。有些國家滿16就算成年。小哥也不反駁,笑笑的:“請出示下身份證。”許鹿鳴拿不出來,卻又不想就這麼回去。她就挑了個芒果布丁杯,付掉6塊錢,坐在窗邊一張小桌上吃。她的零花錢每個月150,平均一天隻有五塊,按說吃個小布丁都很費勁,更别說還能屯出錢來染頭發了。不過她有其他的來錢門路,比如替學生抄練習冊,幫服裝班畫圖稿,幫人在路口蹲等喜歡的對象,提前短信報信等等,一次也能賺個十塊、二三十塊錢。隔壁桌是兩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正在專注着聊天。黑衣服的問綠裙子的:“鐘太叫你找的伴讀找到了沒有?”綠裙子的愁眉:“哪是那麼容易。要說找,都找了三四個了,有的一來就走,有的待不住兩天也不幹了。鐘太要找十幾歲的,你說男孩子十幾歲吧,肯定沒耐心;女孩子呢,來了鎮不住,家裡頭也不放心送到這裡。”黑衣服的聽完點頭:“那倒也是。就鐘家小少爺那樣兒的,換我我也不舍得叫自己孩子去陪讀。”又咋舌感慨道:“你說鐘太當年多潇灑,多風雲?她老公鐘先生那麼寵她,90年代在澳門豪賭不眨眼,就咱們h市,哪個敢在她眼皮下動土,一塊闆磚直接給你拍過來。現在為了家和孩子,倒是盡心盡力得什麼都收斂了。”說到了綠裙子的心裡,綠裙子的女人附和道:“可不就是。換作别個人家,可能早都放棄了,就她一點一點的,也把那小少爺教出來像個人樣兒。”黑衣服的抿了口咖啡:“到底都是自己生下的,怎樣能不當成寶?給多少伴讀費呢,回頭我幫你也問問看。”綠裙子女人:“五千一個月,就是早上一起學學國畫,下午學烘焙,事情是再簡單不過的了。”許鹿鳴在旁邊吃布丁,差點兒就嗆到,聽得手抖。白學本事,還給錢,比老司馬達一個月的工資還要高。黑衣服的接着問:“地方在哪裡,說一個,我記下。”綠裙子報了個地址:“如果能問到,你讓人直接去就好了,就說是我托你介紹的。”喬卉區靜北路523号門。好的好的,大恩不言謝。出蛋糕屋,外面的馬路灑過一層濕潤,空氣也别樣清新。應該短暫的下過一波太陽雨,天空出彩虹了,許鹿鳴仰頭看了看天,準備走去公交車站。“蘭岚,還要過一會……不是,你先别哭。”“一會我就過去,現在等司機開車來。”電線杆下,站着個高挑的男生,正在打電話。冷毅的眉眼,語調低柔,黑色膠底鞋踩着地上磚石,幾隻螞蟻爬過來,他輕移腳尖讓道。聽見身後走動,便挂斷電話,把手上的飲料瓶往後遞:“拿去,扔一下。”碳酸汽水的易拉罐,詫然遞到許鹿鳴跟前。許鹿鳴擡頭,看到一身亮眼的跆拳道服,記起來是剛才路上鄙視自己的那個男生。她就頓足:“素不相識,你叫誰呢。”為了顯示自己對他其實沒有半分想法,她的語氣冷冰,甚至帶點兒不屑。男生通身氣宇都是高貴,原本聽見背後響動,以為是司機小陳來了,就依習慣差遣。不料卻是個陌生的女孩。他蹙眉打量了許鹿鳴,一米五八上下,臉蛋白皙圓潤,染頭發。穿普通的黃色t恤,牛仔褲挖洞,腿不長,胸脯胳膊和腰都偏肉,不知道為什麼使他想起小黃鴨。他世界裡的女孩子,都應該是長發飄飄,肩膀瘦削,身材苗條纖細,像輕輕一摁都能折掉的那種。像她這樣的,根本就不在他的視力之内。真正該不屑的是他。呵,鐘洲衍就噙了噙嘴角,緩慢的語氣說:“我說,就叫你扔怎麼了?”許鹿鳴受不了他那副渾然天成的傲,簡直要把她碾壓到塵埃裡,然後再中間劃開兩個等級世界。這種層次感讓她不自在,許鹿鳴就說:“付費嗎?沒錢你憑什麼差遣陌生人。”這是她的習慣性反應與思維。鐘洲衍搜了搜口袋。剛才打電話時眼睛四下看,看見她走進面包屋指着門口公告,他也沒留意。這會兒看她表情喪的,大概就是打工沒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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